午后纪望舒在后院竹榻上小憩。
突然一道人影自房顶翻下来,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后院中。
纪望舒掀开眼帘,没有起身,只是随手拿过一旁的书盖在自己脸上,遮住枝叶间隙漏下来的刺目阳光。“来的很准时嘛。”
来人本是随意的靠在离纪望舒不远的石桌旁,这时缓缓朝纪望舒走去,轻佻的笑道:“小命还捏在殿下手里,自然要准时些,我可是惜命的很。”他站到竹榻旁,被纪望舒腰上缠着的明晃晃的银剑吸引,回想起那日与纪望舒过招,他从腰间抽出这把剑,如灵蛇一般软韧武动的剑刃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当真是美极了……
美丽的事物总是引诱着人靠近,然后,他想要光亮的剑刃生满锈斑,笔直的剑身摧折残破,他想要将之彻底毁坏,打落尘埃,再无人注目。
鬼使神差的想要触碰,谁知才刚伸出手就被隔空一掌打退了回来。
“手脚要是管不好,吾不介意替你砍了去……”纪望舒说的很急,刚说完便突然剧烈的咳了起来,书掉在地上也顾不得了,匆匆拿出手帕捂紧口鼻,尽力把咳嗽声压下去。
十五不知从何处窜出来,弓着身子炸起背毛,护在纪望舒身前,朝楚辞呲牙哈气,不断发出恐吓一般的低吼。琥珀色的眼瞳已经收成一条细线,随时准备化成虎兽将面前意图不明之人吞吃入腹。
“哟,小喵咪还挺凶。”
楚辞揉了揉被震疼的心口,从地上爬起来,饶有兴味的看着纪望舒逐渐变白的脸色,“殿下似乎身体有恙啊,可需要我去替殿下找个大夫来瞧瞧?嗯……城西有个大夫就不错,据说是能医死人,肉白骨,堪称张机转生,华佗再世啊。”
原以为修养这几天已经没问题了,可是方才突然提气打出那一掌,仍是有些力不从心。纪望舒只觉无奈,这伤不知道几时才能好全。他朝十五招招手,将它捞进怀里,抚平它炸起的背毛,随后贴在它耳边细声安抚道:“十五乖,这个不能吃,乱吃东西要生病的。”
纪望舒缓了两口气,面上血色总算恢复了些,对着楚辞嘴上依旧毫不留情,“既有神医在世,你何不去找他解了你身上的毒,还来吾这里作甚?”
“哎呀,我不小心忘记了。”楚辞敲敲脑袋,突然咧开嘴笑起来,浑然不在意纪望舒明里暗里的讥讽,“那人前几天被我杀了,我去找他做解药,他竟然做不出来,啧啧,果然啊名声都是虚的,没一点真本事。”
纪望舒轻哼一声,“荈香楼给你下的毒岂是那么容易能解的。”
楚辞突然故意摆出一副惊讶的表情,“你怎知道?哦——他竟连这事都告诉你了!我这个哥哥呀,还是那么天真,受了别人一丁点小恩小惠,就恨不得把自己的真心都掏出来塞给人家。”随后又垂下眉眼,带出几分谄媚,“殿下可不能辜负了楚离,学那般始乱终弃啊。”
不等楚辞再胡言乱语下去,纪望舒从袖中抽出一把细长的匕首,屈指在刀刃上轻轻弹了一下,刀刃震颤发出悦耳的脆响。黄金的刀柄上嵌了红蓝两色的宝石,匕首在太阳下仍发出阵阵寒光,刀尖已经指向面前之人,刀柄一端,比冷刃更冷的声音传来,“这把刀可以把舌头挖的很干净。”
被威胁的人脸上毫无惧色,浪荡姿态不减,张开嘴,乖顺的朝纪望舒伸出自己的舌头,“就这么剜出来实在是可惜啊,殿下还不知道我这条舌头的妙用——。”
见纪望舒露出一脸嫌恶的表情,楚辞得逞一般笑了起来。
“吾问你,楚离手腕上的伤怎么回事?”
“殿下,要我回答问题前总要给些……该给的东西吧。”楚辞朝纪望舒搓了搓手,随即抬手截住了纪望舒扔过来的一个小盒子。
打开,里面是和那日纪望舒在柴房中给他的药丸一样的东西。
楚辞拿出来放在鼻前嗅嗅,药的苦味中夹杂着丝丝甜味。“这似乎与殿下那日给我吃的是一样的。”他再次走近纪望舒,只是这回多了不少分寸,还有几步的距离便不再上前,“殿下,不会是在与我开玩笑吧,这是解药?”
纪望舒瞥了他一眼,倒也不隐瞒,只是说的极其平淡,甚至让人听出几分轻蔑。“哎呀,真是让人意外,还以为你那不发达的豆腐脑想不到这个呢。”
“既然不是毒,那这药是什么?”楚辞仰头,将捏在手里褐色的药丸举到空中,眯起眼对着太阳能看到坚硬的药丸有些透光。
还有些……粘手。
“药糖,吾徒儿做的,有病治病,无病强身,给你两颗便宜你了。”纪望舒又拿出一颗药糖放进自己嘴里。
虽然是用糖浆熬的,但还是很苦……
楚辞似乎也不甚在意这东西是不是真的有毒,照样把手中的药糖吃了下去,“嗯——味道不错。”浓重的苦气在舌根处散开,药汁融入唾液吞进咽喉,让人控制不住想呕出来,却也是一种别样的刺激。
“说吧,楚离的手腕是怎么回事?”
听到纪望舒的问话,楚辞不急不慢的坐回原处,拨弄着手边的花草,漫不经心道:“楚离的手腕啊……当然是我亲手砍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