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哽咽着狠狠点头:“有你这句话,杨一钊会乐疯了的。”
李厘红着眼笑应道:“等见到他,我也会的。”
梆子声响,又该巡防了。李厘起身一笑:“好了,我要去忙了。你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我亲自送你去雁荡城。”
红叶送走李厘,深深吸了一口大气,转身看着桌上残酒,拿起来又灌了几口,身子一转,便走向营地西边——西边立着一所白色的帐篷,穆瞳便安置在其中。
隔着帐幕,能看到里面烛火闪动,虽是深夜,穆瞳却仍在读书。
她心中钦佩,一掀门幛,走进房中:“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这句话落到你穆瞳身上,才真是透彻。”
穆瞳仿佛料到她会前来,亦不意外:“吃了酒了?李厘请的吧?”
红叶坐到他对面,一笑:“大神通,你再学下去,马上就要赶上昀汐了。”
穆瞳笑道:“这有什么难的?将心比心而已。他能主动找你,想来也解开了些心结。”
红叶道:“他的心结是解开了。你的呢?可别瞒我,进城之时,你的反应我可看得一清二楚。你心里仍有芥蒂。”
穆瞳合上书本,道:“不错,我是有芥蒂。我是人,不是神仙。”
红叶道:“可你也不是什么相忍为国的性子。别人不知,我却知道。你按下不发,不过是另有原因。”
穆瞳一笑:“你说说,我有什么原因?”
红叶嘿嘿一笑:“无它,只不过性格决定命运。”
穆瞳朗声大笑:“好,好,还得是你懂我。我做人做事就是这样,一码归一码。怎么样?是不是后悔没留我在岚京城?你封宝公子为离人阁的阁主,又封我为其副手,用意不过是分宝公子的权。但你不把我留在岚京城,这分权便形同虚设了——说说吧,让我听听毒娘子的深谋远虑,好好学习学习。”
“学习?”红叶撇嘴道,“讽刺我吧。我老实说,虽然我知道你做人做事干脆理智,但我亦知你外冷内热,是个念情重义的人。”她垂下眼帘,神情悲伤,“娜仁是个好姑娘,可惜了。若我是侠客,你是我的好友,是我的生死之交,是我的知己,我便该替你报仇。但如今我是君主,君主需要宝公子和李浅的旧部,国家也离不开他们。我只能将张子柳交给你,将离人阁的大权和户部财会交给宝公子,将边防交给李浅旧军。除此之外,我现在给不了,也不能给。但我也很清楚,就算我不给,也总有人会去拿。区别只不过是谁先拿而已。”
“很好,我就喜欢你快人快语。”穆瞳长眉一挑,“既然你看得清楚,我也不藏着掖着。早晚有一日,我必要替娜仁争一口气的。我现在不动,只不过是实力不足而已。李浅旧部人多势大,宝公子更是树大根深——我还不能动。”
“是,你现在确实不能动。我也不想让他们动。我不光不希望他们现在动,未来我也不希望他们动。但未来你动不动,我不干涉。”红叶倒了一杯茶,送到他面前,“离人阁云中城什么的再重要——也敌不过皇权在握。只有皇权才是永恒,才是唯一。”
“啧啧,可惜现在没有镜子,不然真该让你欣赏一下——好狠的眼神。”穆瞳哈哈大笑,“萧昀汐确实带出了个好徒弟,厉害,厉害。但我提醒你,如今李浅旧部仍归属李厘管理。以他重情义的性子,想动李浅的旧部等同于动他心尖肉。同样的,重情义也是你的软肋。虽然你跟着萧昀汐学得一套好手段,但真斗起来,你天生根基不足。到时候他们一求李厘,李厘心软再一求你,只怕你绕来绕去,自己先垮了。”
“我说过我要亲自动手吗?你这么有本事一个人,就不能分而治之?这点事都搞不定,亏我还想抬举你做我的继承人呢。”红叶挑眉道。
穆瞳背上一凛,立时坐直,眼神陡然沉稳起来:“——你什么意思?”
红叶一笑:“娜仁生前曾对我说你志向远大,从小便不甘于人下,可惜因为出身平庸,一直没能得门路,这是你的遗憾,也是她的难过。我虽然不是什么权谋高手,但我运气不错,总有贵人相助,一步步走到今天,也终于有了些资本——彼时你曾是我的贵人,时至今日,不知我够不够格做你的贵人?”
穆瞳眼神越发亮了起来:“——所以你带我北上,是为了……”
红叶颔首道:“南边没有你的余地,不代表北疆也没有。打天下不容易,但我很想陪你试试。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份野心?”她将斟满茶的茶杯推到他面前,“水虽然是江南之水,茶叶却产自北国——这份南北合一的茶,敢问你阿穆尔有没有胆子喝?”
穆瞳身子微微后仰,昂起下颌,神色耐人寻味:“真的假的?想让我卖命,不需要这么大动干戈。”
红叶耸肩一笑:“卖命换的茶才香,自己争的功绩才硬。你腰杆硬了,贵人才好替你说话。不然凭运气挣的钱,也会被实力败掉的。可别盲目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