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清城闭城死守第五日,城门摇摇欲坠。
这永清城要守不住了。
城楼上,段嘉诩仰头看天,被当空烈阳刺得直接流下了泪。
棋残已无力,书尽才智竭。
喉间有腥甜直涌而上,段嘉诩弯腰,呕出一大口血。
“殿下!”
有人上前,段嘉诩冲她摆了摆手。
“抱歉……”血大片大片淌落,段嘉诩反复低语:“本王,尽力了。”
抱歉,本王尽力了,终是没能护住你们。
身侧一人直接跪了下来:“愿随殿下!”
愿随殿下去死。
段嘉诩低咳,踉跄着脚步走下城楼,向启动法阵的几处阵眼走去。
他身后,一众老弱妇孺纷纷流泪下拜。
“拜别殿下!”
城墙上,无烬砍翻一个个企图登上城墙的北境士兵,红着眼睛目送段嘉诩。
毒发后的身体强撑到现在已是极致,段嘉诩蹒跚着脚步启动一个又一个的阵眼,最后一处,段嘉诩支撑不住彻底倒了下去。
景物在眼前快速颠倒,光影中林祁的面容在眼前无限放大,最后变成一个个光斑完全消失。
“抱歉……”
段嘉诩低喃,手垂下的同时启动了最后一个阵眼。
裂痕从地底缓慢向上攀爬,从外头却完全看不出丝毫痕迹。
轰然一记沉闷声响,城门被破!
不远处有马蹄声滚滚而来。
“东林退兵了!太尉大人带兵来援!”
喊声震天,颤动耳膜,有军队风驰电掣而来,为首将领正是晋渊战神,朱谨。
角落中周不疑快速朝最后一个阵眼冲了过去,扶起倒在地上气息近无的段嘉诩。
“不要死,拜托了,想办法让阵法停下,想办法保全此处!”
……
东林退兵十五日后,永清的消息一直断断续续传入京中。
十二万将士丧命,褚将军被曝尸暴晒,老弱妇孺闭城死守,诩亲王命丧永清,太尉持援大败北境,永清城屹立不倒。
朱谨班师回朝那日,林祁带百官前去迎接。
城门口,林祁不顾众人,当场失态。
“他……”林祁张口,不敢去问。
朱谨瞧了林祁好几眼,深深一叹:“我听无烬说,他曾向你许诺,会回来与你成婚,现下这样……”
林祁面色黑沉,薄唇紧抿成线。
当夜,一贯冷静自持的帝师大人喝得酩酊大醉,夜闯宫廷,请陛下为自己同一个死人赐婚。
小皇帝段渊睡得正迷糊,直接写了个明日完婚。
月沉日升,汴京城外,两匹快马自永清而来,在一个分岔路口同时停下。
“我的医术你还不清楚吗?救你不过小菜一碟。”
马背上,周不疑直接伸手去拍另一匹马。
“要走赶紧走,别在这碍老子眼。”
马儿吃痛,嘶鸣一记,撒腿往城内狂奔而去。
见马上人摇摇晃晃身形不稳,周不疑捂住大笑。
笑着笑着渐渐低下了声:“其实,他腕上蛊虫能取。”
周不疑怪语一句,打马往郊外而去。
郊外许家墓地,周不疑翻身下马,来到一块墓碑前。
“知意。”
周不疑靠着墓碑坐下,将头倚在墓碑一侧。
“是我为你守住的永清。
有血从他嘴角淌落,浓稠一大片,很快就染红了他整个前襟。
周不疑靠着墓碑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南宫煜同无尘都不敢做的事,只有我敢去做。”
疼痛令周不疑的身体猛地抽了一下,一本医书从他衣襟掉了下来。
大风卷来,翻开书页,上头文字错落,稀稀疏疏。
【子母蛊,世所罕见,母生子生,子亡母亡,一旦植入,唯直系血脉心头血为引方能取出,此蛊销毁极难,需耗时十载,方能完全散于血肉。
据传,此蛊与秘方结合,有渡血引髓,完全置换体魄之奇效,但除创始人外无人成功且双双殒命,故渡引秘方渐渐失传。】
大风卷起落叶,无尘踏着落叶而来。
“这就是那个你心心念念的死人?”
无尘俯身,凑近周不疑,热热的呼吸悉数喷在他脸上。
周不疑皱眉要将他推开,却被无尘单手制住了双腕。
“回答我。”无尘低喝。
周不疑闷咳,气若游丝,却是答非所问。
“和尚,你破戒了。”
……
汴京城内,一匹马自外急急冲入,马上人衣衫残破,满身血污。
街上林祁身穿一身鲜红喜服,怀抱木牌,脚步一深一浅地向前踉跄而行。
马蹄滚踏,前方有东西挡住了太阳,在他面前投下一片长长阴影,且那阴影正朝他快速逼近,要将他整个吞没。
林祁缓步前行,双眼空洞,对面前危机毫无察觉。
最后一刻,马上人勒住了缰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