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苦涩的药滑下咽喉。
司寇衡的意识逐渐昏昏沉沉,肩膀上的重压令他直不起背来,就像是无数双阴冷的手正按着他的肩膀,无数张布满血污身裹烈火的虚影在周围蠢蠢欲动。
那些脸庞上写满了愤怒与不甘。
在灼灼火光中,无声无息的窥探着他,裹挟着杀意的冰冷眼神落在了他身上,带来一种挥之不去又毛骨悚然的黏腻注视感。
陡然间— —
火光冲天而起,这些虚影在火光中挣扎,犹如爬出来的厉鬼,肩膀上的重压转为了由下至上的拉扯,一双双阴冷的手在拖拽着他,甚至能感觉到那些火焰越过他们烧在了他自己的身上,是那样的滚烫,那般的疼痛……
耳边响彻着战马的嘶鸣,鲜血与火光逐渐要将他拖拽进黑暗,滚了满地的头颅在脚边打转,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空洞眼眶就像是在质问着他— —
— —为什么?为什么要放这把火?
— —怎么敢?你怎么敢的?十六万条性命,你怎么敢的?
— —司寇衡……你赔不起这些性命……
无数的虚影顶着充满愤恨怨气的脸。
在漆黑中迫使他低下肩膀,周而复始的漫天火光就像是要将他浑身上下都烧出一个一个的血洞出来,然后阴戾的风助长着火势,在血窟窿里凶狠的咆哮而过。
一张张脸庞在他的眼前放大,再放大……
“不— —孤没错— —”
司寇衡在无数双手按压他咽喉的窒息感中挣扎着醒来。
面色惨白,额角爬满了黄豆大小的冷汗,双手几乎是下意识的去喉咙上拉扯,直至指甲划破了皮肉,尖锐的痛意这才让他缓过心神。
“醒了?看起来,十六万的怨魂似乎有陪你认真聊聊?”
司寇衡循声僵硬着脖子看过去,抬眼就看到揣着手炉拢着披风,单薄的靠在门边的蔺子川。
已经除了脸上的伪装。
只见他展眉笑了笑,笑意浅淡已经看不出往日那种张扬,可说出口的每个字都在提醒着他,梦魇中那一幕幕恐怖的画面。
司寇衡咬着牙踉跄着想要站起身,一字一顿的用颤音低吼着:“蔺!子!川!最应该下去和他们道歉的是你,他们都是因你而死……”
“呵,我还没让你尝尽那千般罪,哪好意思去见他们。”时怀川低垂下眼睫,以蔺子川的口吻略带自嘲的缓缓说着,长睫半遮半掩下眼眶里的通红。
蔺家军无辜更无罪。
心怀赤诚,用血肉去做竹国压在前线的最坚固屏障,可最终却被一场无名大火给焚断了脊梁,甚至连名字都不会有人记得。
枯骨忠魂,无人忆。
无名无姓,坑中葬。
……
“呵,你饶是这般恨我,又为何要担上劫狱的罪名将我带出来?”
司寇衡顿了顿,因为双腿发软,挣扎了许久也站不起来,索性就坐回了地上,曲着打颤的膝盖凉薄嘲讽的看向他:“怎么?难不成就是为了听我的痛哭流涕,告罪求饶?”
“我知道你不会,也省的脏了我的耳朵。”
时怀川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冷淡蔑视的瞥向他,唇边勾勒着未及眼底的笑意:“救你?少天真了,我现在这身份,不过是为了多要点保障而已……”
司寇衡想起了那枚不知名状的药丸。
不过他也有着自己的保命底牌,抬眼讥嘲道:“血液逆流,经脉倒转,万蚁噬心的滋味如何?正好与之前赏你的酒,合而为一……”
“该说你天真还是愚蠢,这点毒就想牵制我,怕是押错了宝了。”时怀川收回眼神,侧眸看了看天色算算时辰,有些漫不经心的将手中暖炉往里拢了拢。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隐隐泛着些许青色。
这明显是中毒之兆。
而且若是无碍,又何须像个闺中女子那般的怕冷,娇气成这样?司寇衡根本就不信他的砌词狡辩。
房门吱呀的声音传来。
靠在门边的时怀川站直了身子,笑容明显的多了几分暖意看过去,他瞧的出来司寇衡不信他,不过他要的就是他的不信。
“喏,你的宠物,偷偷摸摸的从丞相府后门溜出来正好被碰见。”贺宁玉快步走向他,从衣襟中将灰兔子抱了出来递过去,指背不着痕迹的试了试暖炉的温度。
已经算不得很热了,还是这兔子更暖和些。
这么想着— —
贺宁玉将他手里的暖炉用兔子换了出来,另外瞥了一眼屋内,轻声开口:“我们需在这里多等两日,等石城的消息在都城传开,再将他给带出去……”
“嗯,那些人不会再来了?”
时怀川说的是昨夜跟着的那些人,就隔着一道房门近在咫尺的那些跟踪者。
马车当时就停在外面。
毕竟那些人跟的紧,所以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更何况又带着一个昏沉沉的司寇衡,只能以灯下黑的计策赌了一把。
“估计出城之后就会动手抢人。”贺宁玉想到自己回贺府附近探查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