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你兄长没死的,他不是中毒了么?”
谢时郢驻足,回头望了望玺花台的方向:“兄长在我心里犹如神明,只要是他想做的事,就一定会成功,他若是就这么死了,才让我觉得意外。”
也是,谢时垣从来都不打没准备的仗,虽然事情发生的有些突然,倒也是在意料之中。
他回头看向我:“走吧,我带你回家,这宫里年年都要乱上一乱,以后没什么事,咱们就别再进宫了。”
我点头,握住他的手:“一切都快结束了对吗?”
他把我的手放在嘴边哈了口气,揉搓着:“就快了。”
远处的宫门处有微弱的宫灯照亮前路,夜深风霜重,幸好这一路,还有身边人同行。
两天后,陛下驾崩,听着宫城里传来的丧钟鸣音,整个邺京城一片萧索寂寥。
谢时郢站在廊下负手而立,望向宫城的方向,神色平淡。
我走过去,给他添了一件衣。
“今日不进宫么?”
他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于公于私我都应该去送陛下一程。”
“算起来,我与陛下一起长大,小时候一起疯玩一起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成为皇帝,他这一生确实辛苦。”
我懂他没说全的话,少年时期的朋友之谊,交过心,过过命,可最后君臣有别,终难再续。而且论起来,皇帝之死是谢家一手促成的。
我搂着他双肩进屋:“走吧,我服侍你更衣,去送陛下最后一程吧。”
康延三年,岁末寒冬。
皇帝驾崩,庙号献宗,谥号恭文光献皇帝,葬献陵。
死前,皇帝御笔朱印下了最后两道遗诏,其中一道是立只有六个月大的皇子曹琮为新帝,同时任命谢时垣、袁伯宽、吴赟几人为辅政大臣,辅佐新帝。
另一道是命懿贵妃迁居献陵,守陵终生,无昭不得回京。
懿贵妃离宫那日,邺京下起了雪。
我披着厚厚的狐裘斗篷窝在榻上,神色恹恹,火炉里的火噼里啪啦的爆了个响。
阿萍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个小玩意,见到我们,赶紧将东西背到身后,脸色羞红。
新月打趣她:“是彭小将军送的吧?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不喊人家进来喝杯热茶?”
阿萍脸上浮现一抹讪红:“我喊了的,是他有要事,要赶着出城呢...”
她走过来,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我:“姐姐,这是彭小将军交给我的,说是他护送的贵人送你的,他这才绕了远路专程过来一趟...”
我将信打开,里面只有短短四个字:落子无悔。
我问阿萍:“小福他们走到哪了?”
“应该快出城了吧。”
我下地,吩咐新月:“准备马车,我要出城。”
紧赶慢赶终于在刚出城门口处追上了彭小福护送阿姚的队伍。
彭小福看到侯府的马车,停了下来。
懿贵妃,不,准确说,应该叫她太妃。
卸了满头珠钗的阿姚只穿了一身素白衣衫,未施粉黛,雪落在她肩上,更添一丝清冷。
她冲我轻笑一声:“没想到,你还会来送我一程。”
我将伞撑到她头上,稍稍挡了些风雪,彭小福遣开了众人,为我俩单独留了空间。
我把她给我的那封信拿出来:“落子无悔,阿姚,往事已矣,你该放下才是,执念太深,恐将害了你,千万别再做傻事了!”
阿姚冷笑道:“我能做什么傻事?我输得一干二净,什么都没有了,就算做了傻事,不也正好如了你们的愿吗?”
她的话语我听得出来,至今都还有不甘心。
她一直都是一个出色的棋手,运筹帷幄,搅弄风云,我们都曾是她棋局里的棋子,一朝棋败,落得如斯下场,也要落子无悔。
可我不希望她仍困顿其中:“阿姚,你可明白先皇这么做的深意?他这是在拿命换你们母子俩一世平安…”
“是,你可以放任先皇中毒不闻不问,可他死前都还想为你们母子争一条活路,有些事情不是努力了就有结果的,你莫辜负了先皇的一片心意。”
大约是勾起了阿姚一丝愁绪,她的眼里有一瞬的不忍和难过,但很快转瞬即逝。
末了,她长叹一声,伸出手接住了落雪,顷刻间,落在掌心的雪化成薄薄水汽。
“罢了,成王败寇,我会好好守我的陵,烦劳你回去转告谢氏两兄弟,幼子无辜,若那一日终要到来的话,别伤害他,先皇面前他俩可是立了誓的…”
她看向我,突然自嘲笑了笑:“我在说什么痴人梦话?皇图霸业面前,能熬到这个地位的人怎么可能动恻隐之心,所以我还是想求求你…”
我忽然起了念头,问她:“我一直也有个疑问,假如你有机会诛杀谢氏一族,你会对谢氏所有人斩草除根吗?”
阿姚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会。”
说完她就笑了:“可这世上没有如果啊…”
我望着她眼睛,认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