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晟从三部调来了所有外来帮派的资料,具体就是人员名单与落脚地点,以及是否持有昭园请帖。一通筛查之后,将没有请贴的分为三类,可婉言劝离的,须胁迫遣走的,还有得武力驱逐的。
他给副手们分配了名单,先易后难。
入夜之后,一院的人开始遵照指令行事,对南京城里的帮派大清理。
王晟在畅怀院中协调各处事务,二更时分,白兰相命人送来了一道消息,关于崔琪那把镇尺的消息。白当家还是知悉他心思的,柳东平当众说了那是飞剑堂献来的拜山礼,不管宝物真假,任其落于蟊贼或其它帮派世家手里,王当家觉得脸上挂不住。
他带了人,飞身赶到了秦淮河边。
夜间比白日好了许多,痞徒们歇息去了,他们也不砸花街柳巷的妓馆,河上灯光璀璨,寻欢作乐的佳客依然不少。
一艘游船悠悠荡了一阵,泊到了一处僻静河岸边,船上男子掠衣登岸,又在水阶边静候了一会,才见年轻女子缓缓出舱上岸。天际斜挂淡月,月光与水色辉映,照出女子伤戚的神色。
阶边男子低低道:“李小姐,我送你回客舍。”
这两人正是凤绍与李青珑,不似当日乍闻祈安死讯时的伤痛欲狂,李青珑此刻神容间的哀戚是一种死寂的颜色,仿若那淡白的月,眼神更是寂落,哀大莫过于心死。
当日从那岔路口脱走,凤绍手下劫了崔琪尸身,三家回到祈安居处,祈叔便提言要送祈三公子返回泰州。凤绍明白他意思,借着查看崔琪死因之故,三家将那尸身摸查了一通,都不曾搜寻出什么,凤绍便将崔琪尸体交与了祈叔。
隔日给祈安置买棺椁稍做薄殓,请和尚诵了往生经,一干仆婢带着孝巾跪棺前嚎哭了几阵,忙乱了大半日,又将崔琪几块薄板装了,便欲启程。李青珑魂不守舍,半死不活地掉着泪,要一同扶柩去泰州,凤绍一直留心照料,思虑再三只觉不妥,便婉言劝她来日再去吊唁,李青珑只是充耳不闻。
一切打点妥当,祈家老大却一脚踏了进来。
三公子当街被杀,祈叔急命仆从回祈家报讯,那仆从雇下急船赶回泰州,哭诉了凶讯,祈老大连夜奔南京而来,那当口祈叔带着众仆婢又跪在当家大爷面前,嚎啕着哭说了前因后果。
祈家老大老二比祈安年长许多,都已年近不惑,虽不事事和睦,对三弟却向来一样心肠,处处宠惯,老二性子急,闻讯提了兵刃便要来寻凶报仇,老大多了份谨慎,知此刻南京三教九流局势复杂,不敢放他前来,亲自带了家门中精干赶到南京,那报讯仆从不知岔路口之事,祈老大此来也是奔着缉凶祭弟来的,可惜祈叔一番言语,将赶来的祈家人满腔忿恨化作冰雪。
亲人惨遭不测,却不能手刃仇凶,莫大之憾。
祈老大劈开崔琪伏尸薄板,强忍碎尸万段之恨,揭开三弟棺盖,却再忍不住锥心悲痛,滴下几行伤泪。
伤痛中未作他想,唯想早点接弟归家,引灵返乡,于李青珑欲随行一事,祈老大沉默许久。祈安的习性两位兄长素知,向来当他年少风流,少有管束,从来不曾想到,他会因红颜之故,死于非命,哪怕这个引因只是红颜的一柄剑。
“三弟新丧未归,外人随行于礼不合,待发丧再请祭奠。”
虽然祈安之死非李青珑之过,祈老大也不似老二火燎急性,却还是难以释怀。近晚时祈家的人扶柩出城,倒也没人拦阻。
李青珑眼睁睁望着灵柩离去,失魂落魄。
凤绍连日来对她照拂甚多,祈家人去后,也到她寓处探望,温言开解,这晚更是邀了她游河,盼能纾解她伤怀。李青珑看了半夜灯光河色,并不怎么言语,岸边游人欢语,河上船舫笑声,别人的欢乐与她不相通。
此时夜渐深,也便打算返身回客店了。
她默不作声随着凤绍走,身边只带了个贴身侍婢,没走出几步,三人便被人拦住了。
“诸位是什么人?”凤绍冷声喝问。
这处人少,月华映出影影绰绰的暗影,至少也有七八人,三人都住了步,李青珑神色一凝,稍稍回了点精神。
“青云帮,王晟。”王晟吸着烟斗,淡然一句。他日间受了武当掌门一掌,虽服了伤药,脏腑间还隐隐有些作痛,这烟抽下去,烟雾吐纳出来,倒镇了一两分痛感。
凤绍变了脸色,“原来是王当家。深夜拦道,请教是何故?”
王晟眼望李青珑,道:“飞剑堂献来青云帮的宝物,请李小姐交出来。”
李青珑清冷冷一句:“没有!”
“那支镇尺在李小姐身上。”王晟又抽了口烟,烟雾将整张脸都蒙住了,“铁笔庄欲夺青云帮宝物么?”
李青珑默然,凤绍却道:“王当家,我不见铁笔庄夺人宝物,只见贵帮咄咄逼人,拦路劫人夺宝!”
“凤公子,若非青云帮之物,我们不取。”王晟摆出这架式,倒真个意在逼人,并非想与这帮武林世家为敌,当下也不与他作口舌之争,只道,“李家,凤家,来者是客。王某不想为难二位,更不愿冒犯强取。请将镇尺交出,青云帮秋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