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云的车马直接往城外驶去,没有回别苑。
宣城外,一行整装待发的将士站如松林,迎着从城门缓缓出现的马车。
顾明扬高坐在骏马上,半边脸红肿着。
依旧是风骚的金灿灿的明光铠甲,可脸上却已经瞧不出笑意了。
他看着那架马车,心里有些烦乱。
昨夜他胡思乱想的一整夜,若是帝姬不回朝,顾家和她的妹妹是不是就不用受此劫难了?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顾明扬揉了揉鼻尖,将眼底的湿红压下。
朴素的马车停在了大军面前,势单力薄。
停云从车里出来,墨发银冠,一如南疆初见时那般不可一世。
顾明扬又有些恍惚,若是妹妹和停云帝姬一样强大,是不是也可以避免这遭苦痛?
他愣了片刻神,再回神时,帝姬已经稳稳站在了他眼前,正半眯着那双睥睨万物的凤眸,打量着他那半张红肿的脸。
“脸上怎么了?”停云有些不解,怎么每次见他,都是这般狼狈又乱七八糟的模样。
顾明扬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头,舌尖顶了顶那半边脸,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幽怨开口回道:“还不是殿下的雕太凶了?”
闻言停云也愣住了,她眨了两下眼眸,随后没搭理他,径直往大军中央的辇轿走去。
顾明扬缩了缩鼻头,无奈的跟了过去。
“殿下,臣有急事回京,还请殿下这两日辛苦些。”
这话说出来时他就后悔了。
他站在辇轿边,抬头看着高高在上的停云,喉间不由得有些发紧。
如今他才真切的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究竟有多尊贵,她身后的势力是足够撼动整个中原的力量,只要她愿意,她就可以将中原的九州大地推翻,重新洗牌……
这样的人,他居然还想着和她讨价还价……
正等着停云降罪的顾明扬忽然觉得头顶上飞来了什么东西,眼疾手快的别头避开后,那瓶白玉般的瓷瓶稳稳落在了他两手之间。
他有些错愕,抬眸看着高辇上的停云。
停云微微倚着辇背,挑眉看向他:“这是南疆特有的沉香膏,有活血化瘀之奇效,拿去抹些,别顶着这张脸在本宫面前乱晃,看着心烦。”
顾明扬愣住了,许久没有回神,直到停云不耐烦的啧了一声,伸腿踹了他一脚,他才反应过来,急忙颔首谢恩。
“谢殿下……”
停云抿着红唇冷哼一声,指尖一挑将辇轿两侧的纱帘放了下来。
幽冷慵懒的嗓音在高坐上响起:“启程吧,你不是赶时间吗?磨叽什么?”
顾明扬心头一热,先前那些阴暗的想法被她这句话化解,直截了当的摆在了心上,羞愧的他心头发紧。
他绷了太久,终于在停云这句话里放了些许心。
“出发!”
铿锵有力的军令一下,大军整齐而发。
停云高坐于华丽的辇轿上,抬眸看着远处跌宕起伏的群山远阔。
山雾缭绕,有飞鸟啼鸣于深野之间,晨光暖暖落下,将那层淡雾笼成了一片浅金摇曳。
大军经行之处,金戈涌动,忽而身后远远传来了声响。
停云微微起身,回头望去。
自宣城城门为始,至行军末尾,浩浩荡荡的人群坠在后头,为首的人似乎还捧着什么珍贵之物,纵使自己已经快力竭了,却依旧将手里的东西高高举起。
他们高呼停云的名字。
“停下。”
她眉眼间染着金浅的柔光,也不知是这温暖的阳光将她眼底的寒霜消融了还是那一张张虔诚不舍的脸庞。
为首的几个城民被军士带到了停云面前。
他们大口喘息着,缓和着疲惫。
“为何追来?”停云垂眸望着他们。
她记得这些人都是城北奴隶营边上的居民,先前也是隶属于奴隶营的备用人药。
缓过劲来的中年男子低头在自己的肩膀上艰难的蹭了一下,把脸上的汗珠擦了,抬头时眼底融着真挚:“殿下莫怪,是我们自作主张,取了百家料给殿下缝了一件百福衣,盼望殿下往后顺遂福康。”
停云一愣,随后目光落在了他高举过头顶的麻布包裹。
一旁的风鸢见状,上前两步接过了那只包裹,仔细拆开。
里头放着一件彩衣,七彩的碎布衔接而成,色彩明艳过渡有序,衔接处更是绣有鸾鸟衔珠。
风鸢眼底露出了惊艳,她手腕一抖,将衣服呈开。
银丝绣线的凤凰从下而上,栩栩如生附在彩衣衣摆上,上半身是袅袅祥云。
最朴实无华的布料,却做出了世上最华美的衣物。
停云唇角缓缓勾起伸手接过了那件衣裳,眼底罕见的温柔。
她很喜欢。
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是衣裳上绣着的凤凰。
按照大奚惯例,帝姬只能用青鸾纹,皇后中宫用凤凰纹。
他们很用心,抬高了她的地位,但她要的远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