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又挠挠头,道:“我很想告诉你我的名字,但……大概是我得了什么毛病,以前的事,我一件也想不起来,连我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了。”
红叶啊了一声:“你得了病,失忆了?”
少年点点头:“应该是的。我这一路都在找记忆,碰上什么熟悉的我就去看看,希望能发现什么身世线索。但我悠悠荡荡半个月了,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昨个儿去一醉坊也是,我总觉得这地方和我有什么关系似的,所以才去……”他脸上也是一红,“只是没想到,就这么机缘巧合,遇到姐姐你。”见红叶双眼放光,他还以为红叶又疑他了,忙笑道,“姐姐别恼我,我真不是故意要瞒姐姐。这样吧,我……想不起来就算了,我一个男人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岂能无名无姓。古人有诗云,黄金白璧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若我也这般有钱,我愿天天给姐姐买点心,买好吃的好玩的,只愿姐姐舒颜一笑。以后我就叫舒颜了,好不好?”
他又望向红叶,见红叶双目含泪,不由得心中一惊:“姐姐你不喜欢?那我再改一个……”
红叶忙抹去眼泪,摇头道:“不,没事。这个名字挺好。很好听,很有意境。”
少年舒颜这才笑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姐姐你不喜欢。”说着,他羞赧一笑,带出几分烂漫纯真,又道:“姐姐,听旁人说你是邻国的皇帝。既然是皇帝,怎么会屈身来敌国呢?是来游山玩水吗?”
红叶沉吟片刻,道:“不是,我是来寻人的。”
舒颜笑道:“寻人?姐姐有亲人在这里吗?正好我闲来无事,可以帮姐姐你一起找。”
红叶道:“……不,我是来寻我的夫君的。他被困敌国很久了,我来带他回家。”
宛若被雷击中,舒颜猛地跳了起来,头撞到了车顶棚,痛得他呲牙咧嘴,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心中的痛更胜肉体。只听他带着悲音道:“姐姐……姐姐你成亲了?”
红叶又怎么能忍心看他如此痛苦,那表情神态,活脱便是第二个杨一钊,看他痛苦,仿佛伤的是自己。可她又怎能瞒他,毕竟他不是他:“是,我与我夫君杨一钊成婚已久,情深爱笃,曾对天盟誓——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舒颜薄唇轻颤,仿佛承受了不能承受的痛苦:“姐姐……姐姐……为什么……为什么……”
红叶合上点心盒子,送回他怀中:“点心很好吃,谢谢你。伤害了你,是我不好,你怨我恨我,我都不怪你。你……你走吧。”
她转过身去,忍住不看他。
舒颜抽噎一声,将盒子放在她身旁:“不,这是给你的。”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伤感的跳下车去,身影一晃,便消失在旷野中。
红叶捂住脸,又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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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半月里,车队缓缓行进,距离燕都城也越来越近。
骐骥和白树都知道她心情很差,连穆瞳都不知道怎么劝解,于是除了正经事外,轻易也不打扰她。倒是骐骥敏锐,发现那个叫舒颜的小子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车队,并未离去。他不好和红叶说,只告诉了穆瞳。穆瞳摆摆手,叫他视而不见。骐骥无法,也只能如此。
这一夜,车队驻扎在一座村落里。村里十分萧索,显然是个荒村。虽说不该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驻留,但岱钦的亲兵已提前去往燕都城面君,次日方能归来,无论如何都要等他们的消息。且日头已落,无法赶路,众人便也只好就范。
红叶倒不嫌弃什么环境,累了便和衣睡下。众人也都依次安寝。
谁都没有注意到,月行中天之时,一股毒烟自窗外吹将进来。
待得红叶再睁眼时,眼前正站着一个如鬼魅般的女子。
此女衣衫褴褛,形容枯槁,一双本该美艳动人的眼睛此刻因暴瘦而大的吓人。
她死死的盯着红叶,脸上神色怨恨至极。
倒是红叶先认出了她:“你……你是珊璞?”
女子冷笑一声:“你倒还认得我。”
红叶回身四顾,却见周围一片乱七八糟的坟茔,显然是处乱葬岗。乌云遮住了月光,使得这本就无序的地界变得更加阴森恐怖。
“这是哪儿,为什么你会在这里?”红叶问道。
珊璞再冷笑一声:“我陪不了我姐姐,至少还能陪我的夫君。”
红叶疑惑道:“你夫君?你成亲了?”
珊璞又冷笑一声:“是啊。我成亲了。在他死后,我终于拥有了他。我本以为你能珍惜他保护他的,可惜,他一次又一次的因为你而陷入深渊,这一次,他把自己的命都赔上去了。他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大傻子,不过没关系,还有我,还有我会爱他。我会保护他。”
红叶更加不解:“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谁死了?”她说着说着,忽然脊背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