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先帝大丧后舒宜第一次进翊坤宫,早已不是宜太妃从前居住时的样子,几个月的檀香浸染下,竟生生将味道都改了。
此前去探看太后时,就听说秋容上一胎又没能保住。
孕期三个月时正遇上先帝大丧,她向来守礼,身子偏又羸弱,整个丧期折腾下来,没出几个月就早产了,孩子也早夭没保住。
算着时间,现在应该是刚出月子不久。突然宣自己进宫来是要做什么呢,舒宜心中揣测着,仍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胤禵今日与她一同入宫,将她送至翊坤宫门口才转头去了太后宫里。
新帝登基后,太后一直不肯受封,就连移宫也是僵持了大半年,才搬到慈宁宫。即便病好了大半,也整日在宫里吃斋念佛。
偶尔皇后过去还能得见一面,皇帝去时太后一概不见,只能在宫门外请安。大清一向以孝治天下,胤禛的孝心没处使,只能把力气都用在朝堂上,大刀阔斧地搞政绩。
胤禛将十三爷调任户部总理事务,下旨四十日内剔除积弊。可户部有几千桩案件等着处理,西北眼看要起战事,整个户部已经连着转了一个多月。
用胤禵的话讲,胤禛不相信其他人,所有要紧事都丢给十三哥,恐要把他累病了才能作罢。
舒宜进到翊坤宫花厅的时候,华妃正斜身倚靠在宝座上,一只手撑着头阖眼小憩,露出的纤纤藕腕上带着一个满绿翡翠镯子,头上的累丝镶宝梅枝金鬓簪格外显眼。
翊坤宫的翊字原就是辅佐之意,可见她如今荣宠正盛。
舒宜提着裙裾跪下行礼:“华妃娘娘金安!”
华妃适才发现舒宜已经到了,忙站起身相迎:“姐姐折煞秋容了,快起来!”她拉着舒宜的手往一旁的软塌上坐下:“我这身子总是觉得疲累,才坐下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娘娘才刚出月子,是要多休息的。”
华妃闻言叹了一声,眼底黯然:“可能是我此生与儿女无缘,竟一个个的都夭折离我而去了。”
舒宜忽地想起她的第二子还是杨鸾下毒害死的。
那时胤禛还来府上找过自己,竟是一点风声也没透给秋容嘛。
心中揣测着,也许他是怕秋容知道孩子是被亲信之人所害,会更伤心欲绝吧。这样看来,胤禛对秋容也算是极为用心了。
舒宜看着她病弱憔悴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遂劝到:“娘娘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华妃垂眼沉吟片刻,愁容终于浅淡了些:“此番邀姐姐到宫里来,是因为皇上。”
舒宜不自然地抿了抿唇:“皇上···怎么了?”
“姐姐,能否劝一劝十四爷,与皇上缓和缓一下关系。我不知道朝堂上有什么事,只觉得皇上整日里唉声叹气,身子也越发不好,前两日还咳了血,秋容心里很是担心。”
秋容一直以来对胤禛可谓是痴心一片,竟然跑来自己这当说客。
舒宜想了想,她现在只想和胤禵怎么自在怎么过,只待那两件大事尘埃落地,就一起远离朝堂,隐世而居。
她沉默片刻,侧过脸去缓缓说道:“男人家的事我总是插不上话的。”
此言一出,华妃的脸色更白了,斟酌了下方道:“姐姐,我知道十四爷一向很听你的劝,难道你于皇上也心有芥蒂吗···”
舒宜径直打断她:“原不是这个理,今日你寻我来若是只为这事,恐怕臣妾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胤禛想巩固皇权,不想受制于人,而胤禵对胤禛迫害自己亲兄弟的行为恨之入骨。
站在对方的角度,谁都没有错,更不会妥协。
舒宜见华妃不语,又续言道:“这事的根结本不在十四爷这里。如果你能劝动皇上不在迫害皇亲,事情才会有转机。可···你最好别去,不会成事的···你哥哥如今受重用,皇上也爱重你,安心地在后宫做个宠妃吧···”
“姐姐···”华妃的声音里似有哀求之意。
舒宜并未理会,向她行了辞礼:“言尽于此,望娘娘珍重,臣妾先告退了。”
不勉强自己,果然更自在些。
舒宜出翊坤宫的时候,理了理衣襟,抬头望向被宫墙划出的四方天,还是叹了一声。
康熙四十一年中秋灯会上那一次意外落水,将她们命运纠葛在一起。
言尽于此。
她与秋容此生的情分也该尽于此了。
“十四福晋好!”一个脆生生的男音传进舒宜的耳朵。
回身一看,是四阿哥弘历,他长高了不少,竟有些大人模样了。
舒宜笑着福身给他行礼:“四阿哥好!”
弘历笑吟吟扶起舒宜:“您是长辈,这样也太生分了。”
“四阿哥现在是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