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骤然一冷。
顾危随手掸袖,脸上仍是一副狂放不羁的样子,道:“江南诸地同气连枝,荆州有难,我靖南王府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本世子打算派五万大军前去荆州助其剿匪,快刀斩乱麻,也免得这小乱变成大患。”
“诸位以为如何?”
“荆州既有匪乱,本王也愿意出兵襄助。”裴锦之与他一唱一和。
说话间,顾危徐徐地环视众人,一双桃花眼凛冽似寒霜,威逼之意溢于言表。
成指挥使、吴州布政使等人心里咯噔一下,难以直视顾危的锐眸。
顾危派兵去荆州到底是为了剿匪,还是为了占领荆州?他这是打算拿荆州开刀,以此向江南诸州示威?!
成指挥使等人越想越是心惊,而南境众官员则是目露异彩,热血沸腾。
靖南王父子无论是谁登基,他们南境官员都会是开国元老,新帝的心腹家臣。
这些官员都恨不得立即跪伏在地,让靖南王父子黄袍加身。
“顾世子、武安王说得有理。”陆老太爷这时朗声大笑,抚掌道,“俗话说,天不可一日无日,国不可一日无君。建新国、立新君皆是迫在眉睫,势在必行,这也是为了安天下民心。”
顾危又道:“西凉与北狄如今在江北打得不可开交,且对江南虎视眈眈,江南若不立国,免不得让人以为我们惧了西凉、北狄。”
“立国亦是立威。”
“唯有我们万众一心,方能守住江南,有朝一日必能驱除鞑虏,夺回我汉人的山河!”
一番言辞慷慨激昂,青年漂亮又危险的眉宇间,锐利如出鞘锋芒般的气息扑面而来,撼人心魄。
成总兵等人暗暗地交换着眼神,表情凝重。
其实他们也知道立国之事势不可挡,南境本就势大,又有武安王与陆家的支持,再加上百废待兴的益州实际上也是握在武安王与楚北深父子手里,其它诸州根本不可能与靖南王府相争。
他们不过是想拖延一段时日,逼迫顾危做适当的让步,为他们自己争取更多权利——能封王拜侯那是再好不过了。
现在看来,这位顾世子实在不是什么好相与之辈啊。
坐在顾危身边的靖南王心跳怦怦加快,连茶水都有些食不知味了,故作镇定地把茶盅放到了一旁的茶几上。
父子尊卑不可逾越,只要这皇位落在他们顾家,那么他就必然是天子,顾危这逆子就得等着他这个父王辞世,才能承位。
靖南王只觉得神清气爽,过去这一年多的憋屈一扫而空,挺直腰背,大马金刀地坐着,生生坐出了一种胜券在握的王者之姿。
却听裴锦之又道:“顾世子不仅慧眼如炬,一举揪出潜伏南境五十余载的前朝余孽,更擅征战杀伐,知人善用,实乃天命之所归。本王以为,不如顺应天命,拥立世子为天子,则乱势可定,从此大江以南自可重得安固。”
裴锦之字字清晰地说着,眸中如有凛冽之气,每个字都似重锤般敲击在众人心头。
众人皆是心中一震,眸中难掩惊色,没想到顾危是打算越过靖南王直接登基为帝。
震惊之后,他们又觉得理所当然:也是,武安王、陆家以及楚北深愿意支持靖南王府,冲得是顾危,而不是靖南王。
这靖南王平庸无能,若是由其登基,后头他再续弦生子的话,也许便会是一场腥风血雨的夺嫡之争。
这片江山如今风雨飘摇,再折腾不起了。
关四海反应极快,率先单膝下跪在地,俯首抱拳,高喊道:“还请世子爷为了大局,择日登基!”
厅内,越来越多的人都跪了下去,齐声说着同样的话,颇有一股万众一心的架势。
无人对此提出异议,唯有靖南王气得七窍生烟。
“啪!”
靖南王一掌重重地拍在了茶几上,霍地起身。
“让这逆子登基?你们一个个都当本王死了吗?”靖南王抬着发颤的手臂,一个个地指着跪在地上的关四海等人,真恨不得把他们都拖下去杖责三十大板。
“王爷切莫动怒,怒极伤肝。”一个清冷舒缓的女音慢条斯理地响起,宛如汩汩清泉在山涧流淌着,在这火药味十足的厅堂内显得有些突兀。
靖南王下意识地看向坐在裴锦之身侧的楚蓁。
楚蓁轻蹙柳眉:“王爷自打中了紫冠草之毒后,便伤了根本,虽无性命之忧,但从此不可过劳,不可动怒,不过忧思过度,需得安心静养,否则会伤了寿数。”
“难道府医没有叮嘱王爷吗?”
靖南王像是被当头泼了一桶冰水,回忆着刘府医的医嘱。刘府医的确说过,让他夜里早些睡,不可操劳,不可忧思悲怒,可从前他偶尔得个头疼脑热的病,府医也会给出类似的医嘱啊。
靖南王眯了眯眼,有些怀疑地看着楚蓁。
楚蓁似是全然没看出靖南王眼中的怀疑,又道:“王爷且按下胸口的膻中穴,感觉如何?”
“可有绞痛之感?”
靖南王下意识地用食指一按,痛得他整个人差点没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