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不清这是他们一起过的第几个新年。
但从祈绥记事以来,就算是当年在军营,每逢春节,褚辞总会特地从九重天赶来。
带着他喜欢吃的东西,或是一个拥抱。
凡间春节亲人相逢,他们也不例外。
路上,褚辞给他买了个漂亮的木芙蓉灯。
手持灯柄,中间的紫色花瓣往四周散开,一点烛光盛放其中。
两侧珠链撞击清脆,尾端一条黄色流苏摇摇晃晃。
祈绥:“买了灯也不许摘帽子,禁止讨价还价。”
褚辞哭笑不得,撩起少年耳侧的碎发别到耳后,伸手刮了刮他鼻尖。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是君子吗?”祈绥白他一眼,举起木芙蓉灯在他眼前晃了晃,揶揄道,“是谁前些天还大言不惭说自己是小人的。”
“……”
突然想到什么。
褚辞眉梢上挑,没忍住勾了勾唇。
继而,转移话题道:“听闻凡间常有地方老百姓讲些神仙精怪的故事,你知道我听说过这儿的一个故事是什么吗?”
“这谁知道啊。”
祈绥摇头,从袋子里捞了块糖糕塞嘴里。
褚辞弯了弯眼,牵起少年的手沿着长街往前走,所有的喧闹都被隔绝在身后。
他们耳边掠过风声,掠过欢声笑语。
手中的木芙蓉灯随着奔跑的速度在手中抖动。
祈绥看着眼前的风景在一步步倒退,那些他见过的,拥有的,甚至是抛弃的。
一瞬间全部涌入眼睛,钻入耳朵,和他的心里。
他看见街边有个小小的麦芽糖摊,摊主是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婆,在他身边还围了好几个年娃娃似的小孩儿。
祈绥听他们讲了一个故事——
一个很遥远的故事——
那个阿婆说。
在很久很久以前,也许是几十年,几百年,又或者几千几万年前。
神界的九重天上有一位厉害的战神将军。
他自雪山而出,是自然献给世间的礼物。
他骁勇善战,所向披靡,带领属下破阵杀敌,受众生敬仰爱戴,是所有人眼中的“英雄”。
他以一人之躯,甘愿奉献,保万民平安。
所有人活在他的庇护下,并认为将永远受他护佑。
但是后来,他意外堕魔。
不过朝夕,天翻地覆,成为人人驱逐喊打的对象。
这时,人群中有个小孩儿问。
“为什么堕魔就要被驱逐呢?是他故意堕魔的吗,还是别人陷害堕魔的呢?”
阿婆说:“他不愿意,但神魔不相容,九重天不允许一点魔气的存在。”
小孩儿又问:“难道是神一定是好人,是魔一定是坏人吗?”
阿婆说:“不是。”
小孩儿说:“既然这样,那战神将军如此保护苍生,他怎么会是坏人呢?”
阿婆笑了笑,浑浊的眼珠中浮现出一丝清明。
时间太久远了。
久到很多人都快记不清当年的真相。
但每当谈及这些,是个小孩都明白的道理,那些活了成千上万年岁数的老神仙又怎么会不明白。
只是人性可恶,神性亦是。
——一切都是他们不愿意承认罢了。
——不过现在,都不重要了。
正说着,身后突然传出男人热切的呼喊。
“老婆子,收摊啦,我煮了一大锅饺子,我们该回家吃饺子咯!”
粗布麻衣的男人擦擦身上的围裙,笑容满面地赶到摊位前。
二话不说捡起地上的扁担木桶,统统收进了箩筐。
阿婆笑意恬静,抬手擦了擦男人额角的汗,“长寿啊,我在给孩子们讲故事呢,等讲完再回去吧。”
“讲什么故事呢?”
“雪山,战神将军的故事。”
赵长寿一听,立刻放下东西,骄傲地叉起了腰,“你们说这个啊,那我肯定得说两句了!当初我也见过阿绥的人,他还喊我叔呢!”
“不过可惜我当时没认出他来,还以为是哪家不听话的小孩儿……”
但是周围几个小孩儿一点不买他的账,个个以为他在吹牛!
扯了扯阿婆的袖子,好奇地问:“阿婆阿婆,那现在战神将军怎么样了?他还在九重天吗?”
阿婆看了眼赵长寿,笑容是岁月沉淀后的温柔,“他不在九重天了,离开后,他一切都好。”
小孩儿歪歪脑袋,手里的小糖人被举得很高很高。
“那阿婆,战神将军叫什么名字啊?”
——战神将军。
这四个字,是众生赋予他的名号。
更是束缚在他身上囚禁他千千万万年,无法解脱的枷锁。
因为这四个字,他付出了自己的青春,自己的时间,甚至是自己的生命。
他们在漫漫岁月中将这四个字作为他的代名词,却忘记了他可以不是“战神”,也可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