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之后,银月初升。
闻龙独自从禁山里回来,一路轻步回家。
背上挎着弓箭,肩上扛着头傻孢子,右手抓着孢子腿,脑袋歪到左侧,大步迈入小院。
闻虎正在院中来回走动,焦躁不安,不时张望一下院外,见到大哥回来,立马笑起来。
大哥是家里的主心骨,只要见着他,心里头就安生。
“哥,饭在锅里温着。”
“不是说了?不用等我吃饭!”
闻龙走到院里,把傻孢子挂在树上,也没有点灯,趁着月光,开始剥皮。
“哥,我帮你弄!”
闻虎连忙从草棚厨房里拿出菜刀和竹篮,蹲在他边上,处理着闻龙扒出来的孢子内脏。
兄弟二人手脚麻利,配合默契。
“哥,你什么时候去投军啊?”
闻龙顿了一下,停下手中的短刀,沉默了会,又继续剥皮:“还没想好。”
“哥,我能照顾阿爹。等你当了将军,再接我们出去。”闻虎抬起头,仰视着大哥。
“唉,我要是走了,你们吃什么?怕不得又要受欺负!”闻龙叹了口气,望向弟弟。
见他的脸上有淤青,突然怒道:“那郑狗今天打你了?”
跟林栖同岁的闻虎闻言心中有些委屈,左右胳膊擦了擦眼泪。
闻龙顿时心中火起,作为锻骨境小成的武师,又常年在山里捕杀猎物,多少也是有些血性的。
这一年多,得到林栖的私下指点后,他的武艺突飞猛进,特别是吃了林栖送的那两颗野果后,成功跨入锻骨境。
他很感激林栖,于是偷偷将自家祖传下来的那张瘴毒药方送给了林栖。
对于郑义这样的世家豪奴,林栖劝他隐忍慢慢发育,等实力强了,自然就不是问题。
但他感觉自己有些忍不了了。
去年,他被郑义堵到青竹林,那晚回到家后,发现郑义这群人半路气不过,直接回到他家,把闻虎和闻父打了一顿。
好在二人都是皮肉伤,吃些药养养也就好了。
闻龙虽然气不过,可也不敢找这群人报复,他听从林栖的话,给族叔闻冬家送了些东西,求了情。
林氏武学堂那边出了面后,郑义果然老实了许多,不再找他家的麻烦。
可这也只是管了一阵子,过了几个月又死灰复燃,时常过来找事,闻龙只得又去找了族叔,这又只管用了几个月。
这群人就跟个狗皮膏药一样,打不得,骂不得,还天天恶心人。
就连林氏武师,也只是吓吓他们,不敢真把他们咋样。
世家豪奴这般横行乡里,林氏宗族也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族叔闻冬私下劝他去投军,许多闻氏的子弟在竹邑县没有出路,最后都跑到东夷州投军杀海寇了。
有的都混到了军侯,掌管着一曲两百人,算是中级下级军职,待遇也说得过去,至少能过上像样的生活,活得像个人。
去了那里还有同乡同族帮衬,以闻龙武师的身份,可以直接当个屯长。
可他走不了,他弟弟是可以跟他一起走,可阿爹年纪大了还是個瘸子,根本走不了,到那边也没法安顿。
想到这里,闻龙还是忍住了,但又感觉憋屈和难受。
闻龙一把将短刀扎在傻孢子的胸口,恨恨道:“一会我再去趟族叔家。这些肉我也都带去。”
闻虎懦懦地点点头,手里捧着竹篮,里面装着刚清理好的内脏。
见大哥拎着孢肉走出院门,一股情绪涌上心头,没忍住:
“哥,你要不去投军吧!我不想一直这样!”
闻龙回头望他,月光打在他的脸上,一双眼睛闪着银光。
闻龙呼吸一滞,撇过头来,不再看他,一言不发,径直走了。
闻虎伫立良久,有些失落地“唉”了一声。
当转过身时,见阿爹拄着双拐,站在屋檐下,阴影遮蔽了他的身形。
“阿爹?”
“早些睡吧,唉……”
闻龙总算办完事,回到家洗了洗,这才躺回西屋床上。
次日一大早。
他起床,在院中洗漱,打算今天还要进山打些猎物回来。
闻虎睡在东屋的一张小床上,方便平时照顾阿爹,刚起床,习惯地望向阿爹的竹床。
“哥——”
声音刺耳,根本就不是平时闻虎该有的音调。
闻龙打了个激灵,二话不说,扔下刷牙的柳枝,赶忙跑进屋子。
此时,阿爹躺在床上,看不到一丝血色,表情极其扭曲。
闻虎伏在阿爹被单上,握着阿爹冰凉的手,跪在地上哭泣起来。
闻龙握住双拳,一步步走上前,感觉双脚重若千斤,右手试了试阿爹的鼻息,他整个人颤抖起来。
这一刻,他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整个人静止了。
闻虎从父亲手中扣出一截硬物,张眼一望,是吃剩的一小截乌头。
“哥!”
闻龙愣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