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佛的用意,琢心不是不解。
将他化为一株菩提,既是恩赐,也是惩罚。
恩赐是给他重塑一具超脱肉体凡胎的新身体。
惩罚却是让他认清自己的妄念,早日回归正道。
整整百年,他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沉沦。
清醒时他亲眼看着许迢迢带着他踽踽前行。
沉沦时他则堕入自己的痴念轮回中,回头不能,继续向前也无人在等。
琢心第一次陷入了迷茫。
许迢迢还以为是因为在轮回间没有灵气导致菩提琢心发育不良,带着他回归现世之后下了血本连浇三滴泫露。
然而她的努力终究是徒劳。
莫说许迢迢不知道琢心化形的必要条件是放弃贪嗔痴念。
就是她知道,也猜不到琢心的万般痴念皆因她而生。
因着琢心久久无法化形的问题,许迢迢忧心忡忡,决定还是亲自去慈悲寺一趟。
而且她也想拜会一下阿筝。
如果按那个僧人所说他传完话就会消失。
那就意味着浮屠佛塔第十层将不复存在。
也不知道这样会对阿筝造成什么影响。
想到燃烧神魂的梵见,她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沉重。
在去慈悲寺的途中她还顺路去月岚城拜访了辛夷一家,辛夷看到她又惊又喜。
众人相聚一场,许迢迢便继续出发。
到慈悲寺的时候又是一个冬日。
重新站在慈悲寺山门下许迢迢可谓感慨万千。
眼前的佛寺与百年前香火鼎盛不同,附近的镇民因魔乱之变搬得搬,走的走,庙宇寥落。
而且当日打斗猛烈,慈悲寺的山峦佛寺毁了大半,面前的佛寺庙宇都是新建的。
她送上拜帖,没一会儿行一便出来了。
他看到许迢迢便面露喜意,道:“许道友怎会突然到访?”
许迢迢道:“因琢心久未化形,我特来拜访浮屠器灵。”
行一叹道:“原是如此。”
“自上回我去探访你回来,住持听完你的尽快便清修闭关了。”
澄明惭愧万分自觉无颜面世,一度想要辞去掌门之位,但慈悲寺佛修本就凋零,也没有别个更有资格担任掌门的人选了。
而且当时慈悲寺被毁急需重建,澄明还不得不出面主持慈悲寺重建之事。
直到现在慈悲寺恢复了些当初的模样,加上知道许迢迢安好并未怨恨他,甚至以德报怨在供养琢心,这才放心清修闭关了。
如今寺内事务大都由行一经手。
“我带你去浮屠佛塔吧。”
行一接着道:\"浮屠器灵见不见你我却不知道,这百年浮屠再也没有对外开放过,就算是澄明住持亲去,也见不到浮屠器灵。\"
许迢迢面露怔然,道:“那梵见大师呢?当日我将他带入浮屠,后来没来得及将他带出。”
不是没来得及是根本没机会。
行一道:“梵见师叔祖陨落了,你带他入不入浮屠都是一个结果,不过我们确实没有找到他的遗体。”
二人边走边叙,不一会儿就到了浮屠佛塔前,塔外生机盎然嫩绿被压在薄薄的积雪之下,塔尖雪色在阳光的折射下泛着水光。
只是现在,塔外再也没有那个总是笑吟吟的守塔小沙弥了。
行一两步走到许迢迢前面,停在浮屠佛塔外,恭敬行了个佛礼道:“许道友前来拜访。”
许迢迢也跟着行了一礼,这时浮屠的门缓缓张开。
里面不是她以前来时的黑暗,光线照入,如普通的塔内一样空荡宁静,冷风穿堂,一点人气都没有。
行一长舒口气,道:“看来青灯前辈是愿意见你的。”
“许道友,我在外等你。”
许迢迢依言独自入塔,她一踏入其中,身后的大门便关上了。
奇怪的是,塔门应当隔绝了外界的光线,她站在原地却没有再陷入当初的黑暗。
就好像那永恒的黑暗被什么驱散了一样。
她想起阿筝不由笑了一下,若行在亮出便不需要举灯了。
许迢迢道:“阿筝前辈,你在吗?”
面前的青砖塔内如行云流水般开始变幻组合,许迢迢在轮回间顺着因果线修行百年从未荒废时光,一眼就认出这是幻境前兆。
她往前走了一步,眼前的风景便化成小桥流水,旁边一户人家篱笆小院种着许多盛开的花卉。
许迢迢站在院外,见院内石桌石椅野趣十足。
她离得不算远,一眼就能看到石桌上摆的似乎是棋局,对弈双方正是她要寻的阿筝。
而另一人是个年轻和尚,这僧人长得白净俊俏,桃花眼绽星,看人自带三分笑。
许迢迢总感觉这和尚看起来有些面熟,但是她十分确定她从未见过这个人。
没想到阿筝还没说什么,那和尚先开口道:“迢迢来了。”
许迢迢正惊讶与他知道自己的姓名,阿筝便起身了,道:“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