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殿之中,一道珠帘将秦惜时隔在了外面。
她只能透过影影绰绰的珠帘,隐隐约约地看到,云予微在里面设了两张床榻,宁昭和彭清音就分别躺在了那两张榻上。
殿内不知道点了什么香,闻上去有种能够抚平人情绪的安宁感。
彭清音深吸了一口气,在闭上眼睛之前,同云予微突然绽开了一个笑。
“别紧张。”云予微温和地同她道。
她却只是摇了摇头,眼睛有些湿润地同云予微道:“我只是想说,谢谢姐姐。”
云予微愣了一下,终于慢慢地也跟着露出了一个笑容。
彭清音已经在床榻上安静地闭上了眼睛,她只穿了一身单薄素净的寝衣,挽了一个最简单的发髻,钗环首饰全都卸下,一张小脸也脂粉未施。
她本就清减了许多,这样躺在床榻上,越发只有薄薄的一点儿,似乎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
若非她修长漆黑的羽睫剧烈地颤抖着,丝毫看不出她有任何的慌神。
云予微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信我。”
而后,云予微又转向了仍在昏迷之中的宁昭,同样也是低声地说了一句:“信我。”
“开始吧。”云予微低声道。
章全和他的徒弟立即动手——仔细一看,这床榻却也是大有文章的,有点儿像是北方的炕——下面是可以生火的。
床榻下用以生火的炭木也并非寻常,而是云予微让人寻来的药材。
床榻下更是有一个夹层,里面铺了满满、厚厚的一层换血所需的药材。
等药炭燃起来之后,热气就会熏染着这夹层中这曾早就被炮制好的药材,随着温度越来越高,药效便会随着热气一起蒸腾,进入到榻上之人的四肢百骸之中。
也难怪云予微只叫章全留下。
饶是章全这个徒弟,一直跟着章全这么一个跳脱的师父,在最初看到这个治疗设想时,还是忍不住地吓了一跳——这岂不是要把皇帝陛下架在火上烤?原本换血之法就已经足够骇人听闻了,这等治疗方法更是匪夷所思。且不说这种偏方一样的方法,是否真的能够救回陛下;即使真的救回了陛下,陛下若是得知这个方法,会不会龙颜大怒?
这简直是让本就容易葬送性命的太医生涯更加岌岌可危。
章太医这个徒弟好不容易才做好了心理建设,真的现场来这么一遭,又有些开始全身发汗了。
抽空再看那位正牌良贵妃,却是一身素衣坐在两张床榻之间,面容沉静,目光古井无波;突然,她手中多了一把雪亮银匕,分别在宁昭和彭清音手掌上划了一刀。
利刃所伤,饶是彭清音有再多的心理准备,也忍不住地从唇齿之中溢出了一声低低的痛呼;一直在昏迷之中的宁昭,身子也轻轻一颤,似乎有醒来的迹象。
云予微见状,却并没有任何犹豫,伸手将二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云予微同章全点了点头,章全这才上前来,同彭清音施了一礼:“还请德妃娘娘忍耐片刻。”
云予微和章全各在一侧,分别为宁昭和彭清音施针,以防中间有任何万一。
药香越来越浓,珠帘内的人仿佛都没有了动作,只剩下了几个虚虚的剪影。
珠帘外,秦惜时几乎要将手中的平安符给揉捏碎掉。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珠帘内,心急如焚。
按照云予微的安排,这殿内本不会留任何一个闲杂人等;但秦惜时毕竟不同,于是这珠帘之外,唯有秦惜时一个人焦心得快要晕厥过去。
珠帘隔绝了秦惜时大部分的视线,她只能凭借着想象猜测里面发生了什么——可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她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宁昭苍白的、备受煎熬的脸,出现满榻止不住的鲜血,出现……
秦惜时从未有哪一刻,发现自己竟有如此绝佳的想象力。
这想象将她内心中最为惧怕最为恐怖的幻想,统统带到了她面前来。
可她偏偏什么都不能做。
她如同一尊石像木偶一般,直愣愣地坐在一旁,既不能走动,也不能呼喊,甚至连呼吸都不敢放重一些。
她只是呆呆地望着里面。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了,守在外面的几个侍女也是心急如焚。
白苏一直在门口踱来踱去,将不安写在了脸上。
莲心莲梦和长芳久香本就心中不安,见她如此焦躁,更是满心惴惴。
“我的好姐姐,”久香最先耐不住性子,一把拉住了白苏,哀求道,“你这来回晃得我快吓死了。”
“我都没被吓死,哪里轮得到你被吓死?”白苏回过神来,一见四人的目光皆是落在她的身上,这才反应过来,这几个人怕是误会了她的举动。
她望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咬着干燥起皮的嘴唇,焦心道:“贵妃娘娘医术高妙,自不会担心。只是,贵妃娘娘已身怀六甲,这般长时间的劳累,我实在是忧心……”
谁家的夫人有孕,不是全家精心照料着?
偏偏她的姑娘,还有个贵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