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贞耷拉着脸,从文渊阁出来。
刚刚被萧牧给敲打一番。
要给宁亲王回来办接风宴,又要给前线打仗的将士们进行犒赏,还要拨出银子来抚慰刚收复失地的灾民,又要拿钱去给鲁东旱灾地区赈灾,以及维持整个大周正常运转的基本费用。
数不清的重担,压得户部几乎喘不过气来。
身为户部尚书的李春贞,真的把所有能想到的办法全给想了,可僧多粥少,银子就那么些,给了这个,必然就亏待了那个。
可偏偏哪一项开支的银子,都不能省。
这才是最要命的地方。
李春贞愁的恨不能辞官回乡,再也不管这个烂摊子了。
事情不顺心,火气素来又大,如今挨了萧牧的斥责——其实也算不上斥责,萧牧自然用他所在的位置去看问题,他要关心的问题是事情要解决的结果,至于如何解决问题,则是李春贞的事情。
二人说到底都是为了大局考虑,只是问题出发点不同而已。
萧牧说的话有些直白,李回轩又是一个一点就炸的脾气,也就是因为面前是萧牧,他才不好意思回怼,若要是华亲王,或者太子这些手底下不干净的人这样说他办事不用心,他高低要拐弯抹角回怼几句。
但心里总归是不舒服的,你什么都不做,你知道事情有多难办!
出来文渊阁,小厮给他系披风,系了好久也没有系好,气得他一把夺过来,自己胡乱系了两下,一甩披风离开。
一切都被门后的萧牧看在眼里。
萧牧目光如鹰一般锐利,面无表情地凝视着李春贞离去的背影。
董仪和以为萧牧对李春贞的无礼生气了,赶紧道:“李春贞性情耿直,还望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孤何曾生气于他。孤深知他的为人,也知道事情有多么难办。孤理解他的难处,也希望他能够理解孤的难处,总不能因为事情难办就不去做……总会有办法的……”
萧牧目光怅然,转身进了里面。
……
李春贞回到户部衙门,大堂内传出噼里啪啦拨弄算盘的声音,震耳欲聋。
户部的两个侍郎亲自核算开支,其余所有堂官都亲自上阵,各司其职,克扣了一切可以克扣的银两,如皇亲贵戚们的开支,已经由缩减三成增加到了五成,现在还不够,正在计划增加到七成。
“不成不成。”
李春贞听了左侍郎继续扣减皇室开支的想法,连连摇头。
“咱们户部衙门把人得罪光了,你不怕那些皇亲找咱们的麻烦?”
“不是还有摄政王……”
李春贞冷笑一声:“到时候要是真出了事,你还指望摄政王给咱们说话?人家和那些皇亲才是一家子,萧家人自然要帮萧家人说话!”
“摄政王还是主张风风光光地办接风宴么?”
李春贞将茶一饮而尽,叹道:“其实也怨不得他,毕竟这牵扯到太多的事情,办好这个接风宴,其实也是为了将来打算,至少不至于让摄政王落人话柄。他在那个位置上,也难啊。”
“所以这件事才是头等要紧的。”
“只有这件事情让摄政王满意,其他的事情,才会有回旋的余地。比如再想点儿办法抠搜出些银子应急,摄政王才会站在我们这一边。”
“既然如此,自然当先把所有的银子,都尽量用在给宁亲王接风上面。”
“总得有个轻重缓急嘛,另外你在给鲁东藩库下个文书,让他们把所有的余银都用来向邻省买粮赈灾,本官会会以内阁的名义,给临近各省下达公文,不许他们私自提高粮价,更不许弄什么利息,让鲁东尽管放心去购粮赈灾。”
“是。”
话音方落,外面突然一阵嘈杂。
只见好几个个灰白头发的老王爷,公然闯进了户部衙门,其中一个年岁最长的高声叫道:“李春贞,你给本王滚出来!”
李春贞趴在窗户前向外看去,吃了一惊,那四个王爷,都是庆熙帝的堂兄堂弟,大多都是当年随先帝还有庆熙帝南征北战的老将,连庆熙帝都不得不礼让他们三分。
年纪最长的康亲王,当年庆熙帝还是睿亲王的时候,曾经率军南讨三夷,中了埋伏,是这位康亲王一路护持,耍着一口宽刃刀,斩敌将首级三十,负伤着数不胜数,活生生给庆熙帝杀出一条血路,让庆熙帝死里逃生,而他如今年近花甲,身上伤疤依旧没能消除,那张刚毅的脸上,有一道斜划过整张脸的刀疤。
庆熙帝一直礼待他如同亲长兄。
他身后的荣亲王,明亲王,和亲王,也都是当年为大周江山立下汗马功劳的,只是后来庆熙帝效仿宋太祖“杯酒释兵权”,将兵权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并承诺用双倍的规格来赡养这些亲王们。
李春贞脸色铁青,必然是因为克扣了他们的用度,这些亲王不乐意了,竟然仗着庆熙帝礼敬他们,直接闯到了户部衙门来。
他心里暗自叫苦,明明这件事情是雍郡王授意的,结果最后的恶人,还是自己。
“李春贞,是条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