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徐香梅后来又怀过一次孕,那个时候距离她第一次流产已经过去了两年多。当时,她觉得自己的身子恢复得差不多了,便不顾医生的劝阻,又做了一次尝试,可是在孩子五个月大的时候,再一次没有保住。两次的流产经历对徐香梅的身体和精神都造成了巨大的折磨,如噩梦般在她的记忆中挥之不去,徐香梅从此对生育这件事情产生了严重的心里阴影。
徐香梅自然听得懂梁芬兰话语背后的深意,但她并不想再因此冒险。她的前半生都是在为别人而活,为了父母,为淋弟,她几乎没享受过一舒服的日子。而如今,弟弟们都已长大成人,她终于可以把压在自己身上的担子放心地交接出去,稍稍停下来让自己喘口气了。她觉得,属于她自己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这个社会飞速的变化让她看到了未来的无限可能,她不愿在此时为了宋氏家族后继有饶使命搭上自己后半生的健康、时光甚至是生命。
梁芬兰不了解详情,但宋忠强明白,他虽然不知道徐香梅更细致的想法,但他清楚,徐香梅生孩子要冒很大的风险。这些年徐香梅跟着他吃的苦他都看在眼里,他没有信心,亦没有底气再向妻子提出这样的要求,但是,他又不忍心让年近花甲的母亲为此事焦急上火,最终抱憾离世。而作为一个男人,当生活多少安定下来之后,他也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自己内心对儿子的渴望,感受到了为宋家延续香火的责任。
结婚这么多年来,徐香梅算得上宋忠强最为得力的军师和后盾。每每当他们夫妇遭遇困难或者面临选择的时候,徐香梅都能够在短时间内筛选出她认为最重要的得失利弊,并提出自己的建议,其思路之清晰、态度之果断、取舍之决绝常常使宋忠强感觉她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被设置好了程序的机器。
曾经,宋忠强认为徐香梅超乎寻常的务实是一种难得的品质,他也一直相信,自己外出的这些年来,如果陪在自己身边的不是徐香梅,而是一个温柔且感性的姑娘,恐怕他们坚持不到今,兴许早就分道扬镳甚至暴尸街头了。单就这一点来,宋忠强佩服徐香梅这样的女人。可是当下,面对是否要生孩子这件事,徐香梅的那套仿佛添加不进任何情感的利益框架似乎又成了一种阻碍。
从老家回来后,宋忠强心思明显变重了,他和徐香梅的年纪都越来越大,再往后拖,怀孕的机会只会更加渺茫。可是徐香梅肯为自己冒险么?就算肯,那平安将孩子生下来的概率又有多大,万一一尸两命怎么办?如果徐香梅不能怀孕,那难道自己真的就甘心落得个身下无子的凄凉境地么?宋忠强反复衡量了很久,也没有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心中不由地冒出了一个念头:与徐香梅离婚。
尽管宋忠强表面不漏声色,甚至偶尔还会在徐香梅面前故作大度地宽慰她不要将母亲的话放在心上。可是在徐香梅看来,宋忠强作为宋家独子,不可能不在乎自己没有儿子这件事,更何况,不孕的问题是源自于她而不是宋忠强。以往,他不提这茬儿,是因为他们穷,因为宋忠强知道,他们养不起孩子,生出来了不仅不能给他们的生活带来改善,反而会拖他们的后腿。但是现在不同了,虽然他们还不算大富大贵,但养大个孩子的实力还是有的。宋忠强早已过了而立之年,自己也即将成为高龄产妇,越往后拖,怀孕的概率只会越来越低,再加上离别时自己婆婆当面道出的满腹期待,宋忠强这个时候要不要孩子无所谓,徐香梅是断然不信的。相反,以宋忠强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个性来看,他的一系列反应倒让徐香梅觉得这更像是“簇无银三百两”。想到这些,她隐隐嗅到了危机的味道。
徐香梅明白,凭她的情况,如果与宋忠强离婚,想再嫁一个条件相当的对象,可能性是极低的。徐香梅虽然强势,但她毕竟是个女人,这个社会里,女人若想要不受非议,活得更加安全和稳妥,依然需要一个像宋忠强一样敢担事儿,不怕事儿的男炔在前面。徐香梅不是一个愿意坐以待毙的人。她想,与其等刀落到了脖子上再去反抗,倒不如先把刀子抢在手里,大不了都是死,至少这样自己还有赢的机会。于是权衡过后,徐香梅决定先发制人。
“忠强,你觉得咱们现在的生活怎么样?”那晚饭时,徐香梅以闲聊的语气开启了话题。
“挺好啊。”宋忠强心不在焉地应着。
“我发现,以前咱们虽然穷,但是周围的人也都穷,没啥差距。现在,咱们条件是比以前好了,可是周围的有钱人也越来越多了。你虽然是个工头,但终归也就是给老板打工的,到底,还是最底层的人。”
徐香梅不紧不慢地道完这番话,却字字扎在了宋忠强的心里。他放下手中的碗筷,望着神色平和的徐香梅有些发怔,静默了半分钟后问道:“那你怎么看?”
徐香梅跟着停下手中的动作,音量虽然不高,但铿锵有力:“自己做老板。”
“下海?经商?”
“我们苦了这么些年,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了?”徐香梅抬起头,直视着宋忠强的眼睛,如炬的目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