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傅缙起得很早。
卯正点兵, 辰正祭旗,他寅正就披甲妥当, 出了后院到前头来了。
才进了外书房,樊岳就来了, 见他便笑:“起这么早?”
点兵在城外, 这路程再晚两刻出发不迟, 傅缙和他们这些孤家寡人可不一样, 怎么也这么早往前头来了?
打趣两句, 言归正传, 樊岳问:“承渊,最新讯, 廖南取和州以后,立即率军北上驻西邑,我们左军进军路线可要调整?”
廖南是西河王帐下一员悍将,此次取四州领夺和州之命。西河军对宁军也是有防范的, 因而廖南取下和州一口气不歇,立即北上驻扎这一片的一处要冲西邑。
樊岳陈瓒率的左军,进军目的地就在这一带, 就过来问一问。
本以为傅缙没出来的, 想着要不点兵后再请示也不迟,不想恰好碰了个正着,这才有方才的稀奇和打趣。
不用吩咐,冯戊和另一个近卫已迅速打开连夜收拾好的大箱, 将小幅的军事地域图打开,铺展在已收拾一空的楠木大书案上。
扫了两眼地域图,略略沉吟,傅缙食指点了点,“南下路线不需要调整,目的地改为麓乡,提前和中军汇合。”
“是!”
樊岳得令,一说正事他没了平时的嬉皮笑脸,肃然应罢,匆匆下去寻陈瓒去了。
傅缙立在地域图前,垂眸看西邑及邓州一片,略略思忖片刻,方移开视线。
他正要吩咐冯戊把地域图重新收好,只视线不经意间掠过北边某一点,却定了定。
松州。
这个位于邻近蓟州关的古城,实话说,傅缙以前对它是从未有过任何特殊感觉,更甭提非必要时去留意。
但现在无意间一睃,他视线却定在那位置了。
他想起了松州别院。
那个在松州南郊正兴建着的拾翠园。
实则那天收拾起那图纸后,傅缙就再没提起过,如生活里的一个微小插曲,船过水无痕。
但其实,他心里如表面一般无波无澜。
傅缙虽不是绘图的匠人,但他眼光还是有的,那张图纸一看就是巧匠精心绘制的,每一处都十分仔细详尽,很精致。可见是真用了心的。
而且从去年都如今,还一直在建。
他却一点都不知情,这让傅缙心里不大得劲。
总有一种很微妙的怪异感觉。
不知怎么形容,反正就是有种不大对劲的感觉,总觉得自己好像差了点什么,忽略了点什么,或者说是哪方面的认知出现了偏差。
而且,这种感觉不是看地图后第一次才生出的。
早在那日春晖阁,头回见楚玥活泼肆意的笑颜当时,他就隐隐约约生了一种这样感觉。但由于较浅,他很快就压了下来,忘在脑后了。
乍见那别院图纸,不知为何,那种感觉忽就重新翻涌起来。
还清晰了很多,仿佛他和答案只相隔了一层膜,找正地方一戳,就立时破了。
并挥之不去
这种异样的感觉让他有些坐立不安。
他很想做点什么,好解决了它。
盯了地域图上松州的小点半晌,傅缙忽道:“把梁荣唤进来。”
梁荣就在外面,立即就进来了。
“梁荣,你点两个人去松州一趟。”
傅缙吩咐:“松州南郊拾翠园,从去年开始且一直在建的一处大别庄,你使人去了解一下。”
了解什么的其实很空泛,事实上,傅缙也不知自己想做什么。但什么也不做吧,他心里那股劲一直过不去。
既然症结是这个松州别院,他就打发人去转一圈吧。
梁荣心里有些奇,但他也不需要问,贯彻执行即可,闻言应了一声,立即下去安排人手了。
“收起来。”
傅缙再瞄一眼案上的地域图,既遣了人去,他便收敛思绪,将此事暂搁下。
他还有很多正事要思考要忙碌。
头一个即是眼前的大战。
第二个,就是楚姒。
复仇之事一再被耽搁,如今终是所有顾忌和距离都去了。
据报,楚姒目前正活跃于邓州城中。
楚温离去和新投西河军的大变化,终于让她有真正进去邓州核心的机会,即使这里将是前线,她也没肯遁退。
这样很好。
他希望此次大战取得胜利的同时,把这个女人彻底解决。
……
卯正点兵,辰正祭旗,披甲执矛的甲兵林立于野,旌旗招展,在春日暖阳下望邓州逶迤进发。
今天是二月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