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阿黑点点头：“三十五亩地，有十亩永业田，俺还去过那几块地的地头看过……”

    “那这田租，里正和村正是向谁收缴？”

    王阿黑指了指自己。

    三十五亩田，虽然相对于法律规定的百亩有很大差距，连狭乡的五十亩都够不到，但这份土地，已经足够应付每年的租庸调了，甚至若是其中良田多些、平日里再辛苦点，完全有机会可以做到衣食足而有盈余。

    遗憾的是，这份田亩从来没有真正属于过王阿黑，而更遗憾的是，王阿黑的债主拿了他的田地抵债，却把每年应该缴纳的田租留了下来。

    要说在这件事里里正蔡全不知情，那是把李弘当傻子哄。

    紧接着李弘又问了些问题，王阿黑知无不答，但受限于他的眼界，有些问题特也回答不了。

    根据王阿黑的说法，像他这种无地却要交税的农户，附近的村子里基本上每村都有一两个，这还是他替富户家耕种时知道的，那可都是跟他有竞争关系的同行。

    又问及村里多少人能全年温饱，王阿黑答不上来，李弘干脆让李敬业亮明官身，靠着鱼符与文书，带着点头哈腰的里正和村正，分头挨家挨户的查访，入夜时干脆住在了里正家，如此三天，共计走访了包括附近村子在内的三百多户人家。

    总的来说，泰山附近虽然距离两都较远，但官府在执政上还是颇有建树的，起码能保证每个成丁都能分到土地，如今刚经过贞观治世，吏治还算清明，人口还没膨胀到无田可分的地步。但问题也很明显，典型的如王阿黑，分到的土地还没在手里捂热乎呢就没了，这种情况每个村都有，或多或少，不过大多数都不会像王阿黑一般一点土地都无。

    这就是土地兼并的雏形啊！李弘心想着，他为王阿黑将土地赎买了回来，但他帮得了一人却帮不了所有人。只靠律法来打击土地买卖太难成功，而且律法也只能针对口分田，即便对于口分田，皇帝的诏书数次下达依旧屡禁不止。

    这也是即便是李弘也只能将王阿黑的土地通过还债的方式拿回来的原因，其中的操作空间太大漏洞太多。最简单的就是王阿黑这种以债务为理由抵押田地的了。

    对于里正蔡全，李弘也没处罚他，除了因为蔡全后来一股脑儿告诉了李弘一些他原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的乡村中事，还因为旁人也都是这么做的。至于年节附近堵门，那蔡全更义正言辞了——王阿黑的去年的田租和庸调可全是他代缴的。

    而王阿黑的债终究是他们家因为父母辈疾病等缘由自己欠下的。

    李弘本来还打算在乡里多晃悠几天，却听到皇帝李治派人来找他了。

    到了山东之地，作为封建帝王，孔子故里是不得不去的打卡地点。于是李弘只好屁颠屁颠地出发，跟着行在从泰山出发前往曲阜县，去拜一拜孔子庙。

    追赠太师、增修庙宇，这是皇帝干的活，而李弘来了曲阜一趟，也不能白来一趟，在郭瑜等人的建议下，李弘上疏请求追赠颜回为太子少师，并配享孔子庙，皇帝欣然准允。

    待到二月，行在来到亳州。皇帝幸老君庙，作为李唐皇室名义上的老祖宗，老子的名头就不能仅仅是个太师了，皇帝不知道是不是早就想好了名头，在老君庙当场追号老子曰太上玄元皇帝。并表示要修建祠堂。并且还要在老君庙置令、丞各一员。

    皇帝都已经这么表态了，谁还不愿顺着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