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的空气霎时仿佛凝固了,寂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取暖器转动时偶尔的吱吱声也显得格外刺耳。
气氛又略显尴尬。张天佑和王敏慧也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曾华眨眼间反应过来,拉着张天佑的臂膀坐下,转变话题:“张局,您阅历丰富,讲点宁山的奇闻轶事让我们开开眼界吧。”
张天佑明白曾华用意,扭转身轻拍着张美凤的手,扫视王敏慧、欧阳灵怡,笑盈盈说:“三位美女,想听些什么?”
王敏慧略略沉吟,开口说道:“老张,美凤已是镇组委,一只脚算是踏进了宁山政坛门槛。灵怡是全县最年轻的中小校长,管着近百号老师,几千名学生,在县教育系统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你在宁山政坛摸爬滚打几十年,经验很少,教训颇多,说点让她们长见识、开眼界的事吧。”
“这个,这个嘛,政界话题太敏感,太阴暗,”张天佑迟疑不决,“对两个女仔影响不好。”
张美凤挽着张天佑的胳膊,撅着嘴唇,不满地说:“爸爸,平常聊到这个话题,你就立马撇开,说什么宁山政坛牛鬼蛇神多,到处乌烟瘴气。年轻人少接触,最好不接触,就象一张白纸不能和墨水相触,有了黑点,就再也白不了了。”
“搞得我象个智障,完全凭感觉、直觉和性子行事,摸着石头过河,不知不觉做错了好多事,走了好多弯路。”
欧阳灵霞细声细语:“张伯伯,我听大家的。”
张天佑颇感为难,把目光移向曾华:“政界的水太深太乱太脏,跳进去就别想出来了。”
“张局,我来宁山快一年了,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村里,进城的次数屈指可数,对宁山政坛懵懂无知,不甚了了。”曾华笑着开导说,“我个人以为,人的黑和白,水的深和浅,都是客观存在的,象驼鸟一样逃避不是办法。好坏与否,完全靠自身的信仰和定力。与其盲人瞎马、自欺欺人,不如正对现实,勇敢选择。”
张天佑沉思片刻,咬紧牙槽,下定决心说:“好。”
张天佑端起保温杯,连喝几口菊花茶,思忖十多秒后,脸色慢慢暗淡,语调低沉说:“当今宁山政坛,可概括如下:民主集中制荡然无存,政治生态沉沦陷落。”
“宁山政坛如此,罪魁祸首是刘牛,他是2004年来宁山的,从常务副县长做起,08年任副书记,10年任县长,12年底任县委书记。他的前任县委书记任吴德罪不可恕。”
“他俩称得上一丘之貉,前‘腐’后继,都丝毫没有做人的底线。”
“任吴德2008年3月从邻近县长升任宁山县委书记的。他无仁无德,唯我独尊,当县长时眼里没书记,当书记时眼里没县长。”
“他好大喜功,热衷于形象工程、样板工程,对城市美化绿化亮化情有独钟。来宁山半年,县城就挖了个底朝天,人行道上种上万块的棕榈树,几万块的老人葵,白玉兰树种两三行。旅游景区十几万块的古树成排矗立。南宁公路两旁的桦树都深入到农田十几米,密密麻麻象撒种苗。”
“为粉饰太平,彰显其政绩。任吴德让财政全额出资,把国道、省道、县道和旅游区的民房屋顶全部贴上金碧辉煌的琉璃瓦,面朝公路的墙壁都贴上瓷砖,侧面墙壁粉刷白色涂料。上百公里的公路,民房不计其数,耗费的财政资金是天文数字。”
张天佑徐徐弯着腰,双手不停地把弄着保温杯,脸庞痛楚痉挛,声音凄婉:“为让省市领导来宁山观赏油菜花开,每年冬季,各乡镇政府就组织人力,犁翻马路两旁的农田,播种油菜苗。春季来临时,宁山公路两旁,金灿灿的油菜花海,无边无际,蔚为壮观。获得了不谙农时的省市领导交口称赞,给任吴德的政绩增光添彩不少。”
“但油菜籽的成熟期与烤烟移栽、一季早稻备耕时间相冲突。油菜花期一过,任有德又下令,将成千上万亩灌浆成熟期的油菜强行犁翻。群众莫不怨声载道,痛骂干部不干人事。”
“为博领导一笑,宁山每年为此浪费的资金达上亿元。”张天佑心痛不已。
张天佑心情沉重说:“为提高每年初的省民意调查排名,他严令全县干部拎着礼品,挨家挨户走访上访‘钉子户’;怀揣红包,低声下气拜访老上访户,满足他们不合理不合法的勒索,哀求在省检查组走访或电话问话时说好话。这犹如抱薪救火,各类‘钉子户’、老上访户越来越多,提出的解决条件越来越苛刻。全县上访形势越来越严峻,埋下了严重的社会矛盾隐患。”
“他要求各单位角角落落必种花种草,办公室、走道必摆满花盆,催生了宁山园林事业的崎形发展,让几个跟他关系紧密的园林老板赚得盆满钵满。他来宁山当年,省民调资金开支愣是从过去的每年二三十万元猛增至八、九百万元。”
张天佑缓缓立起身,仰躺在沙发背上,脸色红潮涌动,眼睛半眯着,嘴里象喃喃自语又象无力的抗议:“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