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坝村的村民们,知道他们村的举人老爷出发去催水了,一个个都提着桶挑着担,或蹲或坐或站在河边,往上游的方向张望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似乎有一阵阵水的反光,在人们一度以为自己是眼花的时候,耳朵里又听到了水流的潺潺声……
“啊,水,是水,上坝村放水了!”最先反应过来的人喊道。
接着,刚刚还无精打采的村民们,仿佛打入了鸡血,拎起身旁的盛水工具朝着水源跑去,唯恐跑慢一些,这水就会突然消失一样。
好在,水量虽然不如之前那么多,但是让大家浇上一遍地的量还是有的。
经过短暂的混乱后,村民们确信,下坝村的水是真的回来了,不是昙花一现,脸上总算有了笑容。
唯一一个没有因此露出笑容的,便是心怀鬼胎的李成坤。
他之前曾在媳妇张氏面前透露过,自己针对上坝村拦水的事情,心里已经有了计划。
就等着李成锐不成事,自己再出面,组织几个谈得来的同村汉子,半夜去偷挖上坝村的水坝,这样一来,解决了下坝村全体村民的浇灌问题,自己这个组织者也可以成为下坝村的英雄。
没想到,上坝村那么怂,一个李成锐出马,就忙不迭的放水了,让自己一点用武之地都没有。
他站在河水边,恨恨得往泥地上吐了口唾沫,骂道,“怂包玩意儿!”
张氏跑了一趟自己的田地,又回来接水,眼见自己丈夫光站着不做事,气急败坏道,“你是死人么?杵着这里做什么?赶紧挑水浇田呀,迟点水少了,更难打了。”
李成坤本就气恼,听见媳妇语气不善,索性将水桶扁担往地上一扔,“老子还就不干了,你爱浇田自己浇个够!”
说完,他就气呼呼得离开了河边,打算回家里来个一醉解千愁。
张氏不明白丈夫的火气到底从哪里来的,望着地上的木桶和扁担,又望了望自己粗糙的双手,不禁悲从中来。
她也将木桶扁担往地上一摔,冲着丈夫的背影吼道,“我也不浇了,绝收就绝收,等熬不住饿了,你就将我们娘俩给卖了!”
见丈夫一点回头的意思都没有,她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蹲在地上捂着脸呜呜直哭,嘴里念叨着,“死没良心的,这日子没法过了……”
旁人见夫妻吵架,若搁平常,指定围上去问这问那,各种安慰或者出主意,但是,眼下这种光景,大多数人还是觉得浇田要紧,所以只是匆匆瞥过一眼,就不再理会了。
过了好一会儿,只有一两个年老的婆子过来相劝,让她先别顾着哭,先把自家田地浇了,免得到时候真得饿肚子了。
张氏干哭了一会儿,自觉索然无味,又听了这一句劝,顺着台阶走了下来,抹了抹眼泪,仍旧去打水不提。
就说李成锐父子这边,眼见这上坝村的水坝拆掉了,解了下坝村的燃眉之急,便安心得赶了骡车去了镇上。
到得县衙门口,李义善想要跟着儿子一同进去,却被他拒绝了。
“爹,咱们还不晓得这高知县是什么性子的人,若是个不好相与的,说不定会为难咱们,我好歹是个举人,年纪也轻,不怕什么,你还是在外头吧。”
李义善听见儿子这么一说,也就同意了,他对面见知县老爷这种事,还是有点发怵,怕是帮不了儿子什么,还不如听儿子的,正好可以守着自家的骡车。
父子俩商议定,李成锐便单独去请见了。
因着他举人的身份,高知县倒是给了面子,只让他等了两刻钟,就令下人传话,让他去后堂相见。
两人不甚相熟,刚坐定,也只是说些场面话,后来聊起了学问上的问题,倒也十分愉快。
李成锐觉着气氛还算不错,便开始主动提及宜良县干旱的话题。
高知县一听,仿佛触发了他的“吐槽”开关一样,开始大倒苦水。
“唉,不得不说,本官这运气实在太差了,刚上任,就遇到干旱了。宜良县的情况还没摸熟呢,就要处理每日不断地争水诉讼,不是这家人跟那家人为争水起了口角,就是这个村和那个村争水打斗,忙得连新官上任的宴席都没办呢……”
李成锐见高知县提到争水诉讼的话题,正中下怀,顺势提到了安居村私自建水坝拦水争水的事情。
谁知,他事情只说了一半,高知县就打断了他的话。
“李举人,本官知道,安居村多数田地属于陈府,居民也多是陈府佃户,你是不是想说,是陈府的人指使村民建坝拦水,导致下游村庄缺水灌溉啊?”
“高大人英明,这正是学生要说的。同为安居村下游的山村上坝村村长也曾来过县衙,想要禀告此事,奈何高大人您在忙,不得空相见,因此,才托了学生走这一趟。”
“胡闹,你好好一个举人,不想着好好读书考科举,出仕以报朝廷,却跟着这起子刁民一起污蔑陈训导一家。本官昨日刚派人巡视过,上坝村和下坝村的庄稼都挺好的,一点都不像缺水灌溉的样子。旁的缺水的村子,庄稼早枯了大半了。”
“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