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几天,社员们看社长这么下力干活,心里多少还有些感动,暂时放下攀比心,也跟着一块儿干。
过了几天,看见那些偷奸使巧耍滑的人,仍那么磨磨蹭蹭的出工不出力。原先跟社长一样干的社员,心里就又不平衡了。跟着又冷下心来,也开始磨起洋工。
一些“措烟匠”,原本正在好好地干活。见身边有人停下手里的活儿,开始抽烟,就凑了过去,问,“二哥,还有烟吗?”
见人家掏出烟荷包,”措烟匠“就赶紧接过来,挖一袋烟,还回烟荷包,跟着又问,“有火吗?”
吴家沟人,一般把这种人,称作“措烟匠”。见了这种人,往往是一脸的不屑。见他还要火,就黑着脸,把火递过去。
“措烟匠”接过火,把烟点着后,也不急着抽,而是小口小口地慢抽。一袋烟,总要抽上十分八分钟,才咂吧着嘴,慢慢地把烟灰磕净,把烟袋装进兜里,重新拿起家什,开始干活儿。
刚干了一会儿,看见另一边又有人停下抽烟,“措烟匠”便又放下手里的家什,蹭了过去,把刚才要烟要火的事,再重复一遍。
一上午,几次蹭烟抽烟,时间就磨蹭过去了。
大驴子是猎户,“措烟匠”们这套把戏,哪能逃过他的眼睛?
只是逃不过,又能怎么样?就为了停下来抽袋烟,就把人家骂一通?那指定不行。
要是放手不管呢?也不行。由着那些磨洋工的人,天天这么混下去,人心就散了。
一筹莫展,大驴子只能借机发泄,三不动会为一点小事骂人。
大驴子原本就脾气不好,说话大声大气的,这会儿更没好声了。早先说话,就爱瞪眼睛,这会儿眼睛瞪得更大了。
一时间,吴家沟人就不大敢跟大驴子说事了。
吴宝和及时发现了这一点。一天夜里,趁大驴子到社里查夜,堵住大驴子,上前说,“大叔,有些人,你犯不上跟他们发火,用一点儿别的办法,就能治住他们。”
“什么办法?”大驴子问。
“大叔可以召开群众大会呀!”吴宝和说,“眼下,话语权,在大叔你手里,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就可以召开群众大会。在会上,你把那些人的那套把戏给戳穿了,他们还敢像眼下这样嘚瑟吗?”
“要是有些人不要脸,还不改,怎么办?”大驴子又问。
“好办!”吴宝和说,“主动权在你手里,你可以开群众大会,批斗他们呀!杀鸡儆猴。”
“批斗大会?怎么个开法?”大驴子问。
“大叔可以抓住一个典型,必须是铁证的,召开群众大会,批斗他。你事先找几个思想进步的人,叫他们做好准备,开会时,让他们到前面批斗。
“那样,就会以点带面,提高社里人的觉悟,灭了那些人气焰。”吴宝和说。
“找人?”大驴子犹豫起来,问,“找谁呀?”
“不会太难的。”吴宝和说,“大叔现在手里有权力,做这些事,不会太难。大叔要是实在觉得没有合适的人,找我就行,我先替大叔出个头儿。”
大驴子怃憷了多少天,也没想出辙儿来。这会儿听吴宝和点拨,心里透了亮,好生感激。脸上却不显露出来。
顿了一会儿,说,“那就试试吧。不过,我就是觉得,乡里乡亲的,这么一整,是不是有点那什么啦?”
“嗨,大叔,”吴宝和见社长还在犹豫,紧着劝道,“有些人,你就不能太惯着。你给他们脸,他们却不给你面子。不整一下,他们哪里知道我党的厉害?”
吴宝和这话,说的得正对大驴子的心路,深沉了一会儿,说,“中,等我再细想想。”
大驴子开始在社里寻摸出头鸟了。支楞着耳朵,瞪起眼睛,不经意间四处扫瞄着,指望能促住一个点儿背的,在社里开个斗争大会,狠狠批斗一下,煞煞这股磨洋工的邪气。
说来也奇怪了,平日看见那些干活儿吊儿郎当的社员,大驴是满眼愤闷。可如今真要揪出一个教训一下,却又一时难以下手。
不错,有人在锄地时,心不在焉,把庄稼连草一块儿锄了。可就为这事,你就能开批斗会批斗他吗?指定不行。人非圣贤,谁还能不出点错呀?
凭心而论,便是再好的庄稼把式,敢说这一辈子,就没锄下过庄稼苗?
有人干活时,又停下手里的活儿,开始抽烟啦,身边也有”措烟匠“,跟着停下手里的活儿,过去蹭烟。
为了这事,你就能开群众大会批斗他?指定不行。干活时歇下来抽烟,是吴家沟庄稼人,多年养成的习惯。
就连过去给地主家扛活的长工,干活时,也时常要歇下来抽烟的。早年,连地主都不管的这种习惯,如今你就想把它给废了?你这不是比地主更歹毒啦?
每每大驴子见到这种场面,虽心里意难平,嘴上却不便去说。只好堵着气,接着寻摸。
功夫不负有心人,到底在一天下半晌,捉住了一个点儿背的,二迷糊。
这二迷糊是前街吴德生的二儿子。吴德生患支气管炎,常年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