瞑谷
这里的天色比白峦见过的任何地方,都要暗沉一些。
白峦自出生就生活在易国白茫茫的天地,对于习惯了那样一种颜色的白峦来说,来到瞑谷的这几个月,总归是不习惯的。
瞑谷人的生活很简单,就如同外面世界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村庄。可令人扼腕的是,他们一旦过了二十岁,身体就会出现不同的病变,如同受了诅咒。如秦雅父亲这般只是身躯罗背,已经算是幸运了。很多都会落的终身残疾或是早早死去。
白峦拉着秦雅的手,忍不住握的紧了些。
谷主房内。
这是白峦第二次见到这位神秘的谷主。
他面容清秀得看不出一点攻击性,满头的白发与他年轻的模样很不协调,白峦猜测大概也是病变的原因。
自从桐炎他们走后,这位谷主就一直昏睡,此时突然醒了,白峦担心是桐炎出了什么事情,便开口问道,“宗上他……”
“他没事。”
听得出来,谷主气息十分微弱。
“为何要将我留在这里?”白峦直截了当的问出了她一直以来的好奇。她在瞑谷过着自由的生活,这里的人们善待她,从未将她看作是个人质,不像是要利用她来牵制桐炎。所以白峦一直很好奇这位谷主为何一定要将自己留在这里。
“他们给你讲了我们的故事?”谷主并没有回答白峦。
“嗯。”白峦点点头。
“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白峦直截了当,说道,“你们觉得值得,觉得是对的,去做便是了。”
谷主嘴角上扬,赞扬道,“你比桐炎要豁达多了,他可是总将天下苍生的性命挂在嘴边。”
白峦说道,“宗上,不比我们,家族国运,他有自己的立场。我们……”白峦自嘲道,“还有什么。族人散了,说变就变了,可我们还活着,依旧活着,宗上在,道师在,白氏的兄弟还在,又变了什么呢。”
“所以,你这是认命了?”
白峦摇摇头,“你说天下苍生,难道你们不是天下苍生嘛?万人活,而你们苦,我并不觉得这是该有的道理。所以,你们觉得值得,觉得是对的,去做便是了。如果真的改变了这个世界,我只是想说,一旦发生了,过去了,最后的最后,人们总会意识到,什么都没有变。”
“万人活,而我们苦。哈哈,万人活,而我们苦。”谷主听到白峦这么说,眼神清澈了一瞬,声音却是忍不住的悲切。
“听道了嘛,你听到了嘛!”谷主似在自言自语。
突然,白峦仿佛在谷主的脸上看到了桐炎的面容。他二人容貌时变时换的,让人难以分辨。
白峦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直到看到桐炎的透明身躯从谷主的身体里走出,她才确认桐炎竟然真的回来的。
白峦忍不住冲到桐炎面前,可她意识到,这具透明的身躯只是桐炎的……
念力?
“宗上?”
“是我。”
谷主说道,“桐炎,听到了吧。白峦比你活的透达多了。”
说罢,他起身离开,只留下白峦和桐炎。
桐炎伸手想要触摸白峦的脸颊,可他只是一副念力幻影,无法真真切切地触碰,只将那只透明的手掌轻轻贴抚在白峦脸颊处。
白峦看着他,仿佛可以感受到那只手掌的真实温度,心满意足。
“宗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峦,我要食言了。对挚友,对家人。”
白峦似乎很理解他,劝慰道,“宗上,你如今被困于此……”
桐炎摇摇头,说道,“是我……动摇了。白峦,我离家出游数年,看遍了人间疾苦,看遍了生离死别。我以为自己放下了,可我还是回到了静石城。直到你那句世间大合,才令我真的放下。可对于家国大义,亲族传承,我始终难以自处。是你,白峦,你又救了我。”
“我?白峦不知宗上何意。”
“白峦,瞑谷的人……”
“他们很委屈,他们只是想要自由,想要看看那片明朗的天。”
桐炎笑笑,白峦就是这样。换做别人,一定会认为瞑谷人被困在这里万万年,有的只是可怜和想要复仇的心。可白峦看到的,只有他们的委屈和恢复自由的渴望。
桐炎很想要抱着白峦,可他知道自己透明的身躯无法做到。桐炎只能捧着她的脸颊,将自己的唇贴在白峦额头,希望白峦可以明白自己的心意。
白峦震惊地看着桐炎,面颊微红,不由得落下泪来。
瞑谷的夜晚,是好看的。很多珍奇草木到了夜间都会散发奇艺的光彩。
白峦喜欢这里,也忍不住带着桐炎到处走走。
瞑谷人没有宵禁,白天晚上都有劳作的人,也有这个时间还在街上玩闹的孩童。他们看到白峦都会热情的打招呼,对桐炎这个走在街上的奇怪的透明人也不感到意外。
反倒是桐炎,看到街上身躯奇特的成年人,多少有些落寞。他从白峦那里听说了瞑谷人成年后遭受的诅咒,为他们如此自由和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