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小厮站在一旁还未递上茶水,便听到一句冷喝声,“原来是你!”
他寻声望去,一道玛瑙红的人影踏着月色而来,出现在幽暗的院子中央。
单薄稚嫩的身形被冷风吹拂着,顾珺茕茕孑立,手中紧紧握着一根长鞭,而那双被冰雪覆盖似的双眸正冷冷的盯着屋子正中坐着的方荣。
“你,你是小郡主?”方荣站起身来,同时眼中显出几分不可置信。
他早听闻侯府顾家有一个郡主,相貌与其哥哥有几分相似,今日见到,才知道传言不虚。
少女眉目秾丽,满头乌发被高高束了起来,一张鹅蛋似的脸蛋如脂玉般白净清透,因着自小锦衣玉食,与旁人相比便多出了好一截的贵气。
虽说样貌与顾珩有几分相似,可细瞧瞧,倒不如说承自于当今的长公主殿下。
那般强势逼人的视线,仿若要凌驾于他之上,就如她的长兄,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势如劈竹的威势。
可他也不明白,顾珺堂堂一个郡主,怎的今日亲自来他们方家,面色还这般冷淡。
“郡主殿下来我们方家所为何事?”诧异之余,他缓缓出了屋,只是碍于顾珺的身份,他并未靠得很近。
顾珺眼睫闪了闪,眉眼中出现从未有过的厌恶,“京都城的桩桩件件,难道与你脱不了关系?难道今日西市之事与你无关?”
方荣倒抽一口冷气,暗暗想起今夜派人闯进侯府的事情来。
他知道顾珺与裴景年交情颇深,裴景年受伤,顾珺自然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只差亲自把凶手绳之以法,出了这口气。
可他却不知,今夜他支开侯府里所有的人只为了杀掉两个案犯早就被人抓住了把柄,且如今已经满面怒容的站在这里。
况且,即便他知道,此刻他也不该有丝毫的显露。
若是瞒得过去也就罢了,瞒不过去......
他抬起眼稍稍打量了四周,确认整个院子里只有他的人,才面上惶惶道:“不知郡主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随父亲一同搬入京都城,循规蹈矩的生怕做错了事惹人非议,又怎么这般寻死,要去犯下杀人的勾当。”
他微躬着身,语气中十足十的恭敬,“莫不是郡主殿下冤枉了人,这才找到我们方家来了?”
他微垂着眉眼,却没注意到周遭都噤了声。
小厮还将那盏茶水捧在手里,听见自家主子说了这话,面上都忍不住有些发虚,他低着头,一双眼睛却好奇的往那院子中央瞥了瞥。
只是下一刻,手中的茶水便被一根有力的长鞭打在了地上,连他那双布着些茧的手都被打得立时现出条口子来。
长鞭来自于顾珺,站在一旁的他却受到了牵连。
方荣胸口一阵钝痛,甩开来的鞭尾砸在了他的脸上渐渐泛出血,最后一大颗一大颗顺着下颔流在了地上。
他是男子,却因为这痛险些落下泪。
小厮顾不得手背上的口子,伸出袖口来连连替方荣擦拭着脸上涌出来的鲜血,只因一时慌乱发抖,受伤的手背正巧碰到了方荣的脸上。
血腥气味仿若一下子钻进了方荣的鼻腔里,他一阵烦躁,甩开小厮的手便捂着受伤的脸质问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郡主夜闯长史府邸,不知明日陛下会不会降罪下来?”
他若是示弱些,顾珺火气还没这么大,可一听到这般挑衅的话,那张干净透彻的小脸似被冷风吹得红成一片。
握着长鞭的皓白手腕随之一颤,方荣被打得连退了几步。
胸口的伤还在隐隐作痛,身上霍然又被鞭子砸了几下,此刻那一身的骨头仿佛都快散了架般让人招架不住。
而抬头一瞥,那双不怒自威的眼正紧紧盯着自己。
“少废话,本郡主今日来是要你的狗命,自然也是陛下的意思。”顾珺眉尾稍稍一挑,挥起长鞭便向方荣冲去。
死士一惊,心中起了犹疑。
文铮不过是区区县令,死了自有人去补上,可裴景年身为堂堂定远侯世子,身份贵重,此时出事已经是引人注目。
更别说眼前的玉章郡主是当今陛下的亲亲侄女,连一根汗毛都不曾伤过。
他们身手矫健,拼死搏杀,却不敢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刺杀当朝小郡主。
方荣冷汗直冒,见死士愣愣的站在那里,捂着胸口便大吼道:“你们是死人呐,还不快给我上!”
所幸今夜院子中全是他的人,即便顾珺在他这里出了事,他也可以悄无声息的将尸体处理掉。
否则,真死在这样一个小丫头手里还真是不值。
想到此,他又扯着嗓子提醒道:“今夜无人,你们杀了她便可远走高飞,从此不涉任何事。”
“可倘若你们畏首畏尾,小心这事儿传到陛下耳朵里!”
方荣的话何其明了,死士略一犹疑,便转身朝顾珺迎了上去。
死士手中刺眼的寒光,竟全是对准了一个身形单薄的小姑娘,顾珺融在夜色里,手中的长鞭在挥舞间划开了一道道交错的光影。
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