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车灯光在无边黑幕中破出一道明黄黄的路，四周的建筑物不断后退。
    有好几次朱胖子都差点被颠下去，他龇牙咧嘴地死死攥住车顶上的架子。两只脚像章鱼的触手般牢牢贴在车壁上。
    嘴里嚷着：“老板，慢点慢点，我快巴不住了！”
    他之前为了护几人周全，拼了老命用光气力，这会子实在没劲儿，否则他宁愿自己下来，腿着出去也好。总比这五脏六腑都快被颠出来好受点。
    宁十一隔着半敞的车窗听到了朱胖子的话，脚下却是毫不放松，似乎身后的黑暗中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追着，小车一路加速朝城外的方向奔去。
    直到她看到前方被炸开的城墙洞口和大敞着无人把守的城门，她悬着的一颗心也没放下。
    双手握紧方向盘，口中朝车外两人叮嘱一声：“小心四周，抓紧了！”
    便一头冲了过去！
    吕城脸色不太好，全程一声不吭，朱胖子却是强打起精神，两只眯缝努力眼瞪得老大，生怕错看一处。特别观察那些城墙外壁上有无悬挂的菌丝。
    菌丝吞噬围剿活人的场面还历历在目，他一点都不想变成那样的怪物。若是他沾上，他回想刚才冷库中苏酥最后的模样，一阵后背发寒。不由得眼睛瞪得更大。
    “哇呜——”
    等汽车的尾巴车里冲出城，朱胖子回头去看，身后高耸的城墙渐行渐远。他不由得欢呼一声激动道：“没想到真的出来了！”
    吕城站在车尾，扭头看着黑洞洞的城门，突然问道：“你说还有多少人没出来？”
    朱胖子忍不住又扭头看了一眼，知道他心中不是滋味却不知说什么好，只说：“别看了。”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路在前面。”
    等宁十一停下车给两人吃些东西补充体力的时候已经是半小时后，她把车停在了一段高架桥上。
    开出这段路就算真的离开了尚风市，她怕下了高架再遇到什么，索性在这样的高处停车让二人稍作休整，同时也便于观察四周。
    “给。”
    朱胖子把宁十一给的水分给吕城一瓶，他们的包在跑路的时候丢了，现在想想里面还剩不少干粮和物件，就那么丢了他感到一阵肉疼。
    “还有我的睡袋，哎……”
    那是三婆给做的，里面填充了不少羽绒，十分保暖。
    朱胖子嘀嘀咕咕叹息心疼东西的时候，吕城坐在地上身子靠着宁十一的车，一言不发。
    看他喝了半瓶水，宁十一才开口说道：“老周说基地的人在前面的服务区休整，我们速度快些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赶上，大刘也在。”
    吕城点点头，停了两秒才道：“好。”
    起码这几个人都没少。
    “说说看。”宁十一见四周没有异样也一屁股坐下。
    吕城顿了顿才道：“我们进城以后见到了苏酥的妈妈。”
    “就在那家餐厅的地下，她事先给我们找的藏身地，只是……”
    他顿了顿继续道：“只是我们去的时候她身上已经出了白毛，小宁你见过毛豆腐吗？”
    宁十一脑中出现一个人形的毛豆腐，一团密网似的白色菌丝包裹着一个人。她不由得心中发寒。
    那是她救过的人，还骗苏酥说是找了治疗师，其实当时是把昏迷的苏母放进了车里，也实验了车子的治疗功能。
    她还记得苏酥见她母亲好转时眼中的喜悦，小姑娘又哭又笑，说她想让她做什么都行。
    “然后呢？”
    “刚开始她好像还认得苏酥。”吕城想起那女人的样子很不好受。
    “她攻击的时候被苏酥给拦了一下，不过很快她的意识就彻底丧失了，连苏酥也拦不住。”
    “你们身上应该有火。”宁十一问。
    朱胖子不放心地在四周巡视一圈这才蹲下身体叹道：“那小姑娘哭得伤心，让我们别烧她妈妈。”
    说着又叹了口气：“怪可怜的，那场景……你要是见了也不忍心，可不烧又不行。”
    宁十一没打断他的话，听他继续道：“那小姑娘情急之下直接扑了上去，嘴里只嚷着让我们走，这……这还怎么下去的手？”
    “我还是头一回感知到这种情绪。”
    吕城像还是被苏酥那时的情绪感染似的，整个人蔫蔫的。
    对相依为命母亲的不舍、对死亡的恐惧以及对朋友最后的竭力保护。
    那一瞬间苏酥的情绪绝望又复杂，如潮水般涌进他的脑中，若不是门外小宁的声音他几乎都以为自己就是苏酥。差点陪着那对母女一起成为菌丝的俘虏，彻底消失于这操蛋的世间。
    “她们还在一起。”宁十一朝废弃的城市遥遥一望，语气平静。
    “一个人太孤独了，苏酥舍不得她妈妈。”
    吕城抬头半晌点点头：“嗯。”
    生死的事他见得也不少，不说旁人，只说镇子里的伙伴们，老周大刘、小宁、江南，还有朱胖子黑眼镜和三婆。谁又不是孤身一人呢？
    “他们还在等着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