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深远而湛蓝,下方却是数不尽的深红宫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当属位于正中央的金銮殿,巍然屹立,宏伟壮丽。檐上金黄色的琉璃,在阳光的映射下,散发着慑人的光芒,恰如残暴不仁的君王,让人不敢直视。空荡荡的大殿内,只余那高高在上的雕漆金龙宝座,一人端坐其中,定睛一看,明黄被血红浸染,一把长剑,穿胸而过。
“呼……呼……”许沅兮瞬间惊醒,杏眸中满是疲惫与无力。
这是第几次了?
“哒。”许沅兮打开房间的灯,端起床头柜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慢慢地喝着,压住翻涌的心绪。
自从自己有记忆以来,每晚都会梦到一名古代的少年。她似一名旁观者,看着少年幼时被他人虐打,被奴仆欺侮,被迫与恶狗争食,遍体鳞伤;看着他被扔至战场,百般算计,硬是在步步杀机中斩出一条血路;看着他踩着鲜血踏上王位,杀人如麻,暴虐无道;也看着他,被一剑刺死在王座……
她想过阻止,想过改变,但无论她怎么做,都会被阻隔在层层光幕后,不能起到丝毫作用。
正在沉思间,闹钟突然叮叮作响。
该起床了。
许沅兮是江城一中的准高三毕业生,父母都是本市重点大学——江城大学的教师,不出意料的话,许沅兮应当也会考取这所学校。
洗漱完后,许沅兮来到餐桌前,许母已经做好了早餐。
“沅沅,又做梦了吗?”
许母端来一碗热豆浆,便发现自家女儿精神焉焉的,一副提不起劲的样子。
许沅兮沉默了一会,只勉强吐出几个字:“妈,我没事。”
听到这里,许父忙放下正在翻看的报纸,“沅沅啊,你也别想太多,只是个梦而已,梦里都是假的。”顿了一下,扶了扶鼻梁上挂着的金边眼镜,隐晦地看了许母一眼,“要实在不行,爸爸再带你去柴叔叔那看看。”
“对对对,你还记得柴叔叔的小女儿柴玉吗?那小家伙上次还说想找你说说话呢!”许母准确地接到了暗示,在一旁附和道。
许沅兮知道父母担心自己,终还是应承下来,答应过几天就去见见柴叔叔。
毕竟……只是个梦而已……
一天的按部就班后,许沅兮背着个大大的书包回家,晚饭一吃完,就窝进房间写作业去了。
高三的学子,睡眠似乎永远都不够,许沅兮写着写着,就迷迷糊糊地趴在桌上睡着了。
破败但古色古香的小屋,屋檐下挂着若有若无的蛛网,蛛丝随风飘荡,窗棂上落满了积雪,破碎的窗纸在冷风下飒然作响,屋内家具寥寥无几,大多都残破不堪。古旧的小床上,一个半大少年正趴在其中,后背是一道道血色的鞭痕,此人身着灰色的粗布麻衣,透过凌乱的黑发,能看到半张满是坚定的侧脸,双眸紧闭,嘴角紧紧地抿着,似乎正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许沅兮一睁眼,入目的便是这副熟悉的场景。
这是……在梦里。
但似乎又与往日的梦不太一样……
低头一看,是了,自己以前只有一股无形的意识,而现在,竟有了一个半透明的躯体。
讦沅兮心中涌出一股喜悦,自己在梦里有了身体,那是不是意外着……自己可以做些什么了?
看着倒在地上的少年,许沅兮伸手抱住,正想把他搬到床上去,却发现自己的双手直接穿过了他,落在了地板上面。
心中的雀跃瞬间被一盆冷水浇灭,果然,还是不行。
“唔。”
这时,少年闷哼一声,竟是醒了过来,手撑在脏污的地面上,挣扎着要坐起。
许沅兮忙把烦恼抛至脑后,凑上前,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饶是少年向来冷静,也被这近在咫尺的距离吓了一大跳,尤其是,他竟然透过这身影看到了后面的朱漆木桌。
这道身影,不是人!
“你,是谁?”少年忍着心中的惊惧,故作平静地问道。
“啊?你能看到我?”许沅兮愣住了。
这不是在她的梦里吗?梦里的人,怎么会看得到自己,还能跟自己说话?
难道,这不是梦?
“阁下是谁?怎么会到这里来?”
少年见她未答,又问了一遍,同时身体稍稍向后仰,把大半身体藏在阴影之中,一边悄悄地打量着许沅兮。
可爱的娃娃脸上睫毛弯弯,圆圆的杏眸里印着少年的身影,两颊还有些许婴儿肥,说话间一鼓一鼓的,像只藏食的小仓鼠,嘴唇红润,霎是娇艳。身上穿着一件奇怪的衣服,上面有一些歪歪扭扭的线条,分不清是字还是画,细细的手臂和白嫩的小脚毫不避讳地显露出来。
穿着这般......暴露,着实不像是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