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阿绮的三脚猫功夫也算是没有白学,跟着亮橙三步一跳跃,停下来也不带大喘气。
在她还没想明白亮橙为什么会突然冲出来,抱起赵迎春就跑的功夫,便已经在满脸黑土的吴大牛子跟前站定了。
“大牛哥,阿婆喊了大夫来了……给你看看伤,我们顺便了解一下情况……”李二狗子做了两个深呼吸,稍稍缓过气来,拎了赵迎春丢在路上的鞋,一边替后者穿鞋子,一边开口与吴大牛子轻言细语地说话,顺便催促落在队伍后头的大夫赵桃花,“桃花大娘,麻烦您替我大牛哥瞧瞧伤吧,我闻着好大一股子血腥味呢!”
“诶……来……来啦……”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赵桃花也晓得事情的严重性,来不及喘口气儿便提着医药箱蹲到吴大牛子跟前儿,又是翻眼皮又是捏骨头的,主打不放过一个角落。
“大……哎哟我的胳膊……没折……没……大娘……我……我伤在左腿上……哎哎哎……”被一番倒腾的吴大牛子实在受不了,虽然其他地方多多少少有些烧伤擦伤的,但重点不是在他的腿嘛……流了老多血了,艾玛,杀年猪都没那么多。
“咳咳咳,好吧,我瞧瞧腿哈。”赵桃花轻咳两声掩饰尴尬,将“腿”字儿咬得极重。
过来这边的路上,李二狗子边跑边跟赵桃花交代吴大牛子的伤处,他们中间隔了好几个人呢,狗子是边喘气边喊,赵桃花呢是边喘气边听,前者瓮声瓮气的声音传到后者耳朵里,便只剩下几声“臀”“臀”“臀”。
赵桃花先入为主地认为,吴大牛子伤在屁股上了。
可方才走近一瞧,吴大牛子是以一个身体后侧靠坐在半斜坡上的姿势半瘫着,整个屁股蛋子都压在身下受力,哪儿像是受了伤的样子嘛。
黑漆漆的,慌了神的赵桃花就只能“从头开始”咯。
扒开遮挡的衣料,赵桃花望着吴大牛子的腿伤犯了难:这包扎的手法比自己的高明多了,伤口的血也止住了,我还治个锤子……
(此刻雄赳赳地一脚踢开牛棚木栏子的荧光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废话,老子可是海家军!老子受过专业的救助训练,随身带的金疮药也是军中特供。我说的简单包扎不是指过程简单粗暴,而是用时短。这是在赤裸裸的炫耀,炫耀,你懂?”)
见赵桃花愣住,吴大牛子突然悲中从来:“桃花大娘,我的腿……是不是……废了?以后就动不了,要截肢了?”
闻此言,众人都将目光转移到吴大牛子身上,面带同情。
魏阿绮心想,这不应该呀,难道是刀口太深,伤到神经了?拿着一根柴火棍便往吴大牛子的左膝关节髌韧带处。
“哎哟,疼疼疼……扯到伤口了,嘶……”吴大牛子疼痛惊呼。
“没问题,不用截肢。”魏阿绮见吴大牛子膝跳反射正常,扔了柴火棍,拍拍手上的灰。
眼瞧着伤口有渗血的迹象,赵桃花眼睛一亮,这下有她的用武之地了:“不干事的啊,牛子,大娘给你止血,血止住了就好了。咱忍一忍,哎呀,别乱动弹……会好起来的,乖啊。”
费了不少功夫,赵桃花才将吴大牛子的腿部伤口重新止住血,用的还是魏阿绮示意亮橙给的金疮药。
赵桃花给吴大牛子用过之后,还剩了小半瓶,趁人不注意偷偷塞进了自个儿怀里。亮橙注意到了,也并未去在意这些个小动作。
再次检查了一番包扎好的伤口,赵桃花面上有掩饰不住的嫌弃。见过好的包扎手法,她的看起来就像是一坨大便……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敛下心中的情绪,赵桃花回去给吴大牛子抓药熬药,拉了个村民一起往回走。
在给吴大牛子包扎伤口的这段时间,王家人哭天喊地地将烧得一团黑的王菊花尸身接回了家。
骂骂咧咧的王家人,朝魏阿绮这一群人的方向吐了好几口唾沫,诅赵家人,咒吴大牛子,言语极尽恶毒。
好几次一起过来的几个村民都忍不住想抄家伙了,却都被赵迎春眼神制止。
人死为重,死者为大。
世上的人呐,生离死别,都会有这么一天。再大的恩怨,都随着身死而消散。
火堆里新添了柴火,烧得噼啪作响。
吴大牛子身上胡乱披着几件满是补丁的厚衣裳,是村子里几个好心的弟兄送来的,还是他们家的婆娘帮助他灭了身上的火。
望着烧旺了的火,与脸颊上映照着闪烁火光的熟悉面孔,吴大牛子这才觉着身上暖和了些,伤口也不似之前那般疼了。
悲伤重又翻涌,吴大牛子很快便又泣不成声了:“呜呜呜……村……村长……我没有家了……没了……什么都没了……呜呜呜……”
飞来横祸,家破人亡。
眨眼之间,物是人非。
赵迎春长叹一口浊气,将手掌轻轻搭在吴大牛子的肩头,后者像是找到了依靠,将脸庞贴向肩头,贴在赵迎春粗糙干瘦的手背上。
温热的泪珠顺着微凉的手滑落,渗入焦黑的土里。
可任凭泪水翻滚,长眠于地下的人们,却是再也看不着、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