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没有抛弃他。
景珣眼眶蓦然发酸,伸手将她揽在怀中:“昭昭……”
庾昭月听着他低沉的呼唤,颈间感受到一股潮意,潮意沿着肌肤渗进血肉,烫得她心一阵抽痛。
她抬起微颤的手,轻柔的抚摸他后颈:“玄度,不是你的错,是他们先舍弃了你,而后又屡次要杀你。
神明不会怪你,我也不会怕你,我有眼睛会看,有耳朵会听,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你入伍参军,为麴老将军报仇雪恨,他若地下有灵,定会以你为荣。
你踏平西戎,让西州数百万黎民免于战乱,他们感念你的恩德,为你立碑祝祷。
你秉公执法,无论是袁崇鱼肉百姓,还是襄王侵占宅地,亦或是浔阳草菅人命……你都为百姓讨回了公道,让长安更加清明。
而我们之间,你真诚坦荡,一心一意,所以我怎么会怕你,又怎么会弃你?”
她声音温柔又坚定,景珣紧绷的心弦渐渐放松,源源不断的喜悦在胸腔中奔走,激得他呼吸都有些艰难。
他用脸颊轻蹭她柔滑的脖颈,香甜的气息争先恐后窜入鼻间,漂泊的灵魂终于有了安放的故乡。
他薄唇轻启,发出一声喟叹。
庾昭月听着他剧烈搏动的心跳,紧紧环住他的脖子,突然手上摸到黏湿,她怔了一息立即嗅了嗅。
淡淡的血腥味……
“玄度,你伤口崩开了!”
景珣动了动左肩,低低“嗯”了声。
庾昭月见他不当回事,捏住他耳朵扯了扯:“那快回去包扎呀!”
他按住耳朵上的小手,依依不舍松开她,瞥了眼窗边的铜漏,还有一刻钟就卯时了。
天快亮了,消息快传进两仪殿了。
“好,那我先回去,天还没亮,你继续睡。”
“知道啦,你快回去吧。”
景珣起身发现地面上的脚印,立即将乌皮靴脱下来,用衣袖将脚印擦干净,才抱着靴子翻出窗户。
庾昭月握着心口的玉印,长长呼出一口气,拉起锦被遮住脸。
本来以为会睡不着,但是念着他的名字,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等再次睁开眼,天光已然大亮。
暮春和清夏听到动静,端着洗漱用具进来:“七娘,快些洗漱,我们要回长安了。”
庾昭月脑子本来有些懵,迎上她们凝重的眼神,蓦然清醒了,手指攥住锦被,若无其事问:“发生了何事?”
暮春:“昨夜,襄王威逼襄王妃给太孙下毒,争执中打翻了灯盏,襄王、襄王妃和世子都殁了。李儒人和二公子去救火,也葬身火海。”
她压低的声音里,藏着一缕惊喜,坏东西险些害死她家七娘,死了才好!
清夏接过话:“金吾卫一早赶来送信,圣人病倒了,太孙殿下、蜀王殿下和阿郎半个时辰前已经启程,夫人和四娘在收拾行囊。”
庾昭月眸光微微闪烁。
两刻钟后,两辆华盖马车从太清宫离开,经过遇袭的半山腰时,庾昭月惊喜的发现,上次那片山茶花开的更盛了。
“阿娘,您看那片山茶花,上次我和景姐姐经过此处,还说采了做鲜花饼,没想到……”
崔氏朝车窗外看去,一大片绯色山茶花映入眼帘,她定定看了会,眸光挪向趴在车窗上的女儿:“昭昭……”
庾昭月扭过头,四目相对,她发现崔氏眸光有些复杂,担忧的问道:“阿娘,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崔氏在想襄王府的事情,得知出事的那一刹那,她莫名想到了景珣。
襄王那个狗东西,险些害死昭昭和景珣,以景珣的秉性,绝不会放任他在王府中逍遥。
她本来和庾绍商议,准备弹劾襄王和浔阳,至少将这两人的封号褫夺了,没想到襄王居然被烧死了!
崔氏很想问女儿知不知道此事,但是对上她明净的杏眸,忽然就问不出口了,转而伸手揉了揉她脑袋。
“阿娘在想,灵鹤园中的山茶花也快开了,到时让膳夫采了做鲜花饼。”
庾昭月高兴点头:“玄度鲜花饼做得不错,到时也可以请他来做。”
崔氏心头不禁有些泛软,君子远庖厨,这孩子一定在外面受了太多苦,才练就了一身好厨艺。
偏生昭昭好口腹之欲。
缘也,命也。
午时,两辆华盖马车抵达曲池坊,庾昭月和崔氏相继下车,谢若竹从后方马车下来,众人和景玉仪挥别。
庾昭月正准备入内,突然被谢若竹拽住胳膊:“阿姐,你快看大表兄。”
此言一出,崔氏也停下脚步,一眼看到长子跟着景玉仪的马车跑了。
她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直到马车拐了弯看不见了,才如梦似幻的开口:“昭昭,若竹,你们兄长这是……中邪了?”
“噗呲!”
庾昭月和谢若竹双双笑出声。
崔氏本想等长子回来问清楚,谁料先等来了赵内侍:“圣人口谕,传太孙妃即刻觐见!”
她心中突突直跳,但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