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风雨大作,风声雨声花叶委地声,声声入耳。
风雨声伴着小才做了半宿的噩梦,他揉着胸口,对着屏风背后的王恒道:“七兄,可把我累坏了,这一夜,我简直是过了三世啊,起先是缘溪行的武陵渔人,忽逢桃花林,刚要想下船探探桃花源,一阵狂风把我卷到汪洋大海,哪吒三太子大闹东海,虾兵蟹将来参战,说时迟那时快,巨浪滚滚、天昏地暗,眼瞅着我就要葬身鱼腹,一股激灵醒来,店家煮了黄粱饭端过来,吕道士阴恻恻瞄着我,等我去拜师,我吓得要死,赶紧把黄粱饭碗砸了,一股元神才逃了回来。”
王恒睡得迷迷瞪瞪,听到黄粱饭,一个鲤鱼打挺起床,跺跺脚道:“坏了坏了,小才,你听到早饭钟响吗?”
小才三步并作两步,拉开帘幕瞧瞧天色,窗外飘飘洒洒落着小雨,虽然光线幽暗,也看得出时辰已经不早,昨天一日奔波劳苦,导致他们今天睡过头了。
“好个贼秃驴,饭点都过了也不来叫咱们。”小才蹬着皮靴,一溜小跑往别院膳堂去。
膳堂木门虚掩着,早饭时间已经过了,小沙弥正在刷桌子扫地,见二人奔来,将已经搬到灶间的粥桶又搬了出来。
粥桶还剩了个底,总算是这沙弥有良心,还给他们留了点黄土萝卜干。
聚宝寺戒律森严,僧众的伙食简单粗陋,让两位少年颇以为苦,他们上山已经第七日,带来的的干点心早分食干净,昨日去江宁县城,不熟悉地头,没有及时补充一些,此刻倘若吃不到膳堂的粥,便要净饿半日。
“还有六日。”小才掰着指头说道。
王恒埋头喝粥,耳畔忽闻得聚宝寺方向钟磬之声喧天,还有阵阵海螺吹出的法号齐鸣。
小才听了片刻,道:“广恒和尚的荼毗仪式大概开始了。”
王恒惦记着广恒俗家的长兄陈大老爷来没来,赶紧喝了两碗粥,就把碗筷一放,朝别院大门走去。
小才手脚没那么快,蒙头喝光稀粥,快步追了几步才赶上。
雨渐渐止住,山中微风拂面,空气清新可人。
行至山门,劈面碰到小沙弥悟明,悟明道旁合十行礼,笑道:“两位施主,监寺吩咐小僧正要来请二位,可巧碰上了,省了小僧一趟路。”
小才问道:“悟明,广恒和尚的俗家大哥陈大老爷,今天来了没有?”
悟明现在指派给张西如跑腿,他的消息很灵通,马上回答道:“陈檀越闻听广恒师兄被人杀害受了惊,病得很重,陈家派了广恒师兄的侄子前来。”
小才大感失望,王恒侧身问道:“可知张先生找我们何事?”
“刚才,寺里来了贵客。”悟明道:“由南京鸿胪寺的官人陪着,是一位李朝王子,鸿胪寺的官人说这位王子乃是李朝国王亲侄,李王的两个儿子还在冲龄,还未请封世子,这位王子是王位第三顺序继承人。”
“李朝王子?”王恒与小才皆有些愕然。
“李朝王子听说我们寺中藏经阁收藏着南朝梁代天竺僧人真谛翻译手书的《金光明经》,因下个月就是太妃的冥寿,遂发心抄录一册,给太妃消业祈福。”悟明道:“李朝王子持礼甚恭,监寺认为不违国法,已经准他在藏经阁抄《金光明经》,监寺说两位施主或许与李朝王子相识,请二位去招呼一下。”
“难道是他?”小才满腹狐疑,朝王恒望去。
王恒双眉紧锁,显然也在绞尽脑汁思量。
悟明前面带路,三人进山门,朝西走曲径通幽,万竿翠竹下出现一个瓦屋纸窗的茶室,却是从未来过,必然是寺中待客的地方。
挑帘入内,只见上座坐着一位颀长个子俊秀的年轻人,此人竟是国子监正义堂同窗,李朝官生李琣。
“晋阳君。”王恒与小才深深一揖,方才悟明说他们有可能认识,已经猜到了几分。
晋阳君李琣在国子监很会做人,大家都以为他是李朝闲散宗室,倒没料到他竟是李王亲侄。
李琣见到俩人显得很高兴,霍得站起身来还礼道:“不想在聚宝寺能偶遇王兄,小才兄,可真是缘分。”
王恒与李琣同窗半年多没有交往,因寒食节放假同去朝天宫鬼市,彼此都与黎山民交好,渐渐相熟了起来。
李琣转身对他那五六个伴当吩咐道:“你们几个下山去吧,留下小武一人服侍我就行。”
那几名伴当低头告退。
李琣让随从小武搬着行李,朝王恒与小才笑道:“张司业让我跟着你们,住到维摩别院去。”
悟明道:“刘府的法会完结之后,别院的东厢房空着,李施主就安排住在东厢房。”
既然是南监同窗,当下也只得先招呼李琣,王恒一行人又经过放生池,走回别院。
别院的小沙弥给东厢房开门,刘府下山后,东厢房已经全部清扫过,窗明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