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愕只一刹那,文惠贤很快就变回了夜老夫人。
或许从来都没有文惠贤这个人。
有的只是那个被封建思想绑架一生,最后不得不沦为封建思想奴仆的旧社会女人。
她充分践行主人的思想,然后再用一生去思想绑架自己的子子孙孙。
就如同这几千年来代代相传的那样,不仅男人压迫女人,女人也压迫女人,让女人被压迫的命运,完成下一个闭环。
或许也有文惠贤这个人。
她拼命反抗挣扎过,试图在已经闭环的命运里打开一个缺口,妄图摆脱束缚。
所以她热衷于行为艺术,想要通过身体劳动,证明女人也可以很优秀,嘴里也总说着自己不是那么封建的人。
可是被荼毒的思想底色,还是让她渐渐沦为封建思想的伥鬼而不自知。
被荼毒的思想再度影响着身体,让她的身体也没能彻底摆脱束缚。
秉着多子多福的理念,文惠贤此生一共给丈夫生养了八个儿子,一生都在为嫁了个好男人而庆幸,为自己争气的子宫而自豪。
不对,怎么能说是文惠贤,应该是夜老夫人在用好命总结自己的一生。
但好像也没有错。
文惠贤这个名字,文惠贤这个人,生来就是夜老夫人的一部分。
出生即死局的夜老夫人,在短暂的呆滞后,并没有过多关注一个名字,而是把负责人的其余言论从脑海里过了一遍。
她感觉对方非常不给她面子。
怎么能为了一个小小的基层队员,就轻描淡写地否定她夜家这么多年来的功绩。
夜老夫人据理力争,
“是我命好嫁了个好男人,是我的儿孙们听话孝顺。他们有本事,所以我夜家才有了管家和保姆。
至于世间苦难的寡母,如果她们的男人和儿孙也有好好努力,何至于遇到难处连个搭把手的人都没有。
我确实老有所依,但不代表我不孤独,不向往逢年过节阖家团圆。”
不过是用词不当的问题,凭什么否定她承受的苦难。
夜老夫人无法否认夜家享受到的福利待遇,所以只能以自身实际为出发点,举例辩驳。
她自认为找到了负责人逻辑的漏洞,把对方怼的哑口无言,故而腰杆挺得笔直。
负责人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无数话语在舌尖上打了个转儿,最终只化为一声叹息。
何不食肉糜?
什么叫有本事?多有本事才会被定义为有本事?
华国十四亿民众,哪怕是万里挑一的天赋才能,也足有十四万人。
再换算到各行各业,换算到三百六十行,如果只取头部的百分之一,那就只剩下了一千四百人。
如果只有这百万分之一的概率才可以被定义为有本事的话,那又为什么不肯承认这个世界上存在大多数的普通人,存在大多数的普通家庭。
普通的男人,普通的女人,普通的父母,普通的儿女。
是在最开始,就因天赋而被剔除掉的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
月薪三千的工作到底是谁在做?十块钱一个小时的加班费为什么比比皆是?
早出晚归的年轻打工人,迟迟不肯安度晚年的老人,要多努力才算努力?要多努力才不会被指责为没本事?要多努力才不会被指责为不孝顺。
一个家庭里,如果没有包容和理解作为支点,是注定要散架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
不是所有人都心怀天下,体系里存在单纯的打工人,也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
但吃着公粮,却放下碗骂娘的人,从来不在负责人和颜悦色的范围内。
尤其是在看到对方披着一身羊皮。
他曾经以为她是羊,现在却发现羊早已骨肉分离,皮下变成了狼。
负责人的脸一拉三尺长,再次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你的痴心妄想,我恕难从命,请回吧。”
金字塔的底端成就了金字塔的顶端。
权力是服务于民的力量,不是用来奴役于民的武器。
以权谋私者是欲望的奴隶,会动摇金字塔的根基,而负责人从坐上这个位置开始,就一直是欲望的主人,所以他绝对不可能满足夜家的私欲。
不想再纠缠废话,负责人直接给楼下的门卫打电话送客。
再一次被拒绝,夜老夫人也恼怒了。
不满自己的家族被薄待,不满自己的颜面受损,她狠狠咬牙道:
“你这般不讲公平与正义,就不怕我今天撞死在这里!让世人的眼睛看看,你是一个多么是非不分的人!”
负责人满不在乎地笑笑,一点都不惯着倚老卖老,因为他也老了。
“你大可以吊死在大门口,吊死在所有人面前,我会亲自告诉世人,我讲规则与程序。”
足够问心无愧,所以从来无惧更上面的人来审查。
夜老夫人看负责人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昏君,可她毕竟不是一个真正没有私心的言官,敢于完成忠臣直臣最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