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某月某日,凉州花府灯光通明,不论是主子还是下人都在廊内奔忙不休,鱼贯而出。而这其中一处偏房内,于半夜发出清亮不止的婴儿啼哭。
花家家主花庭沐匆匆看了一眼刚刚顺产而出的儿子就遣下人抱走,急匆匆赶至爱妾床边。
只因她的身子实在太弱,虽服下补药无数,还重金请来了几名颇具名望的大夫望闻问切,事事上心,可花庭沐终是放心不下。
“家,家主…我好累…”明亮的月光自窗棂外洒入满室,床榻上容貌绝艳的美妇满脸汗珠,泪水从她惨白的面庞滑落,看得花庭沐的心脏像被人捏紧在一起,快要透不过气来。
“伊儿,别怕,为夫来了,为夫在呢。”花庭沐眼角微微泛红,紧紧握住美妇脱力无骨的手指,声音极轻。
“家主,我们的孩子呢?让我看看他…”
“他很好,长得像你,特别好看,我让下人抱去别屋了,怕吵到你。”
美妇微微喘着气,含情脉脉的美眸湿润缠绵地看了过去,“家主,让我看他一眼…最后一眼…”
她是最了解自己身子的人,纵使花庭沐感性上欺骗自己,可身下不断涌出的血水和切肤的疼痛却无法忽略不见。
花庭沐的理智所剩无几,依旧哄孩子一般安慰她,漆黑的双目死死地盯住她越来越惨白的面孔,“伊儿,伊儿,别怕,明天就能看到我们的孩子了,你现在要好好休息,明白吗?”
美妇闻言顿知无望,她用最后一丝气力将手指抽离,婉约柔弱的眼神一变,几近怨毒。
“花庭沐…是你让我家破人亡,是你让我一无所有,是你让我沦为整个凉州的笑柄…我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
她一字一顿说完最后一句话,气绝而亡。
而花庭沐失智了一般,仍旧轻抚着她小巧精致的面庞,不断诉说着情话。美妇曾经灵气四溢的双眸已失了光彩,黑洞洞的瞳孔布满恨意。
就连最后一刻,她也不愿意叫自己的名字。
花庭沐迟钝良久,腿脚一软,直接倒地晕死过去。
花清逸出生的当天,就与自己的生母天人永隔。
他从别人口中听闻无数有关母亲的传闻,据说鼎盛之时,她的容貌和气韵惊艳了整个凉州,令所有权贵都为她一掷千金,痴迷不休。
这个说法听上去怪怪的,好似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身份一般。
后来长辈们告诉花清逸,这些都是府中无聊的下人信口胡编出的谣言,口口相传,以讹传讹,而这些人的下场无一例外的很惨,自此以后,再也无人敢胡乱私传谣言了。
但母亲究竟是哪里人,何等身份,同父亲又是如何相识相知,最后又为何含恨而终,这些花清逸都无法从任何人口中得知,仿佛是为整个花府的禁忌。
花清逸的生母去世后,花庭沐神志不清了整整半年,直到下人将尚在襁褓之中的花清逸抱过去给他看,他才恍恍惚惚地回了神。
“眼睛和额头,和她真像…”
花庭沐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着这个孩子,下一秒泪水横流。这哭声惊着了下人,却没吓到小小的花清逸,相反,他嘿嘿笑着,小手还往花庭沐脸上胡乱摸着。
花庭沐愣住,遂即将这婴儿紧紧搂在胸口,似乎这给了自己极大的慰籍。
第二日,让人大跌眼界的事情发生了,花庭沐将花清逸生母生前的近侍和丫鬟全部轰出府,还将花清逸扔给乳母照料,自己以处理公务为由始终待在屋内,闭门不出。
花清逸逐渐长大,小小年纪就显现出与同龄人迥然不同的气质,继承了生母容貌的他格外喜人,浅浅一笑嘴边就露出两个可爱的漩涡,整天蹦蹦跳跳,尤其爱往花府主母的居处跑。
花庭沐在纳妾之前有一正妻隋氏,为人端肃,生有长女花千禾。府中的下人往往惧怕这位掌家主母,只因她行事说一不二,杀伐决断,在大家长眼中都是能力极其出众的媳妇。
可花清逸却乐于跑去寻她,隋氏不搭理他他便乖巧地跟在长姐身后,温顺听话,谁能不疼?
日子一长,花清逸纵使不受父亲重视,也得以在当家主母隋氏的庇护下安稳长大。
某日花庭沐同隋氏议事时,花清逸恰好冒了出来,被当场逮了个正着。
花庭沐看着那双漆黑的眼睛,又是好一阵恍惚。
清醒过来后,家主大怒,他本不愿意看到花清逸出现在自己面前,便一气之下将他关在了环境恶劣的柴房,并不允许下人送饭。
最终还是隋氏力排众议,当着花府大家长的面和花庭沐大吵一番,才将花清逸救了出来。
可众人都没有料到的是,小花清逸拖着疲惫不堪又脏兮兮的可怜身躯从柴房出来的时候,居然不哭也不闹,惹人疼爱的小脸上挂着隐隐的自责。
“是不是清逸做错了什么,父亲才会这么讨厌我?”
他瞪大那双酷似生母的眼睛,可怜兮兮地伏在隋氏膝头,鼻尖通红,小嘴瑟瑟发抖地抿在一起。
隋氏又气又心疼,开始清算起花庭沐一桩桩一件件不负责的行径,勒令他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