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出门的时候,大姆还好好的,怎么自己才出去两个多小时,回来看到的,却是躺在地下的一具尸体。
他跪在地下,嚎啕大哭。
少杰挣脱了姐姐们的怀抱,踉跄着走进了屋里。
他不敢相信地看着睡在地下的明婶,慢慢地蹲了下去。
他伸出了手,摸了摸明婶那惨白又瘦骨嶙峋的脸庞,嘴里喃喃地喊着:“妈妈,少杰回来了,妈妈,你睁开眼看看,少杰回来了。”
屋外的姐姐们,光婶、伍灵听到少杰悲痛的叫喊声,早已都泣不成声。
看到妈妈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少杰跪了下来,抱住了妈妈的身体,哭得撕心裂肺。
族亲堂老叔伍炎盛看到少杰悲痛欲绝,他走进来扶起了少杰说:“好了少杰,不要打扰你妈妈了,别让她走得不安心,赶紧起来。”
听到别让妈妈走得不安心,少杰放开了妈妈,慢慢地站起身来。
明叔满脸悲痛,两眼无神,呆呆地坐在门口的小椅子上。
“过去安慰安慰你爸,你爸从你妈穿好寿衣后,一滴眼泪也没有,这太不正常了,赶紧开解开解他。”伍炎盛对悲痛欲绝的少杰说。
听到爸爸在门口一直呆坐着,少杰赶紧走出了门。
他走到明叔面前,蹲了下去,揽住了明叔,把明叔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当明叔靠在少杰的肩膀上的时候,“哇”的一声,哭得呛天呼地。
少杰紧紧地揽紧了明叔,也哭得死去活来。
女儿们、女婿们、少凯、伍灵、光叔、光婶同样哭得肝肠寸断。
同族的堂亲们,也就个个站在书斋里抹眼泪。
少杰从进了家门,一直守在明婶身边,哪也没去,直到出殡。
出殡那天,少杰披麻戴孝,扶着明婶的灵柩,走出了凤凰乡,经过了新堂村,穿过了桃花镇,直到把明婶送上了山。
接下来的三天,少杰都是呆呆地坐在书斋,一句话也没有。
家里人也不敢打扰他,少凯跟伍灵要回深圳,也只是跟他说了一声后,便开车出发。
姐姐们送别妈妈后,不放心明叔和少杰,隔天又来了。
她们帮明叔打扫家里,清理明婶生前的衣物。
明婶有一只竹枕头,从她跟明叔结婚时,一人一只。
枕了几十年,枕得油光锃亮,变成了蜡黄色。
少杰把枕头一直紧紧地抱在怀里,不肯让姐姐们丢掉。
明婶的衣物不多,地下的两只三色纸袋,几乎都没装满。
她六十四年的人生,都浓缩在这两个三色纸袋里。
多年以后,或许没有人再忆起,凤凰乡,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人。
这些衣物丢出去,明婶也随着这些衣物,消失在人世间。
少杰在凤凰乡,待了半个月。
每天都在书斋里陪伴着明叔,哪里也没去。
明叔自从那天哭过之后,他恢复了往日的样子。
每天早上,还是挑着一担尿桶,到自留地去浇菜,然后再割上一把自己 种的青菜,慢悠悠地回家。
回到家,清洗尿桶的水,照样还是倒在葡萄树的根部。
回到书斋,看到门口只有少杰,没有煮药的明婶的身影,他眼里的光,便黯淡了下来。
默默地清洗尿桶,默默地给葡萄树浇水,默默地把尿桶放回了卫生间。
少杰眼里,也毫无光彩,他看到父亲从田里回来,也没露出半点惊喜。
光婶煮好了早餐,光叔默默地在餐桌上摆好了筷子,喊少杰跟明叔吃饭。
两个人都安静地,顺从地走到餐桌前,端起了光婶早已盛好的饭,安静地吃了起来。
书斋里,每天都安静得可怕。
拜七天的时候,女儿们都来了。
看到一张张在火里飞舞的纸钱,少杰跪在地下,嚎啕大哭,声泪俱全。
他怨妈妈,为何就差一小时,为何不等他来见最后一面?
他怨自己,为何要贪图香港的繁荣,为何当初要去偷渡?
自己这七年来,欠父母太多。
为何妈妈不给他机会,还这七年自己所欠的债?
少杰一边烧纸,一边哭一边问苍天。
妈妈的离去,成了少杰这辈子无法逾越的痛。
少杰知道,以后无论什么样,他都快乐不起来了。
自己已经是个没妈的孩子,自己欠妈妈的,要等下辈子才能还清了。
本来打算回家十天的少杰,在凤凰乡住了整整一个月。
这一个月,他放空了自己,把香港的事业,全都抛在了脑后。
没事的时候,他呆呆地坐在妈妈的床上,抚摸着妈妈那个他不肯丢掉的竹枕头。
有时也会跟着父亲一起,到田里去劳作。
劳作的时候,会暂时忘掉烦恼。
有时在家里,帮光婶炒菜。
炒菜的时候,炒着炒着,会泪流满面。
如果妈妈能吃到自己亲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