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如果到此为止。
该多好。
许流星睁开眼,她好像在浑浑噩噩中,睡过了无比漫长的夜。
窗明几净的房间,白纱依然仙气飘逸,隐约着碧空如洗下,依然繁华且盛大的玫瑰花海。
那是多么残忍的浪漫,又是多么绝情的明艳。
因为啊——
“小久,你食言了。”
许骆推门而入,娇柔的玫瑰被他捧了满怀,似乎还带着青草的芳香,和朝露的清凉。
他愣了一秒,笑颜温柔,“醒了?”
许流星端起床头柜的水,还是温热的,是堪称完美的细节。
她抿了口,润了润嗓,“我又晕了?”
许骆把玫瑰花插进玻璃瓶,坐到床边,手背贴到她的额头,“想是被海风吹得着了凉,怪我,没照顾好你。”
许流星无奈地笑笑。
“笔记本电脑呢?”她环顾一圈,揉了揉眉心,“我还有些文件没处理。”
“那些琐事我会做的。”许骆在被子下摸到她的手,薄唇凑到她的脸侧,蜻蜓点水般,落下极为克制的吻,“星星,今天也是崭新的,且更爱你的一天哦!”
许流星在那瞬间,鼻尖酸涩得厉害,她用力地闭了闭眼。
许骆起身,还是把笔记本电脑给她拿了来。
刚动了动嘴唇,就听杜杰恩在客厅大呼小叫。
许骆宠溺地摸了摸许流星的发顶,“病未愈,别操劳了,看看电影就好,别看文件。”
“你再病倒,我会心疼的。”
话落,他离开了房间。
屋内静下来。
眼泪便无声地淌下。
许流星抬手抹开那片朦胧,却又覆盖上更浓厚的阴影。
好像止不住。
这个房间,明明白白的,好像还残留着那一点点,她根本无法抓住的枯叶味。
是好闻的。
是最好闻的。
许流星下床,走到那捧玫瑰前,她抬手,像小猫爪子犯痒,轻轻把它拨在地上。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玻璃没碎,花瓣也没落下一瓣。
只有水漫了一滩,加深了脚底那片纯粹的白。
噔噔噔——
门被敲响。
许流星慌慌张张地抹了泪,门打开。
许朝暮坐于轮椅,腿上搭着毯子,上面整整齐齐摆着牛奶,面包,鸡蛋还有一碟水果。
“星星,吃点东西?”她抬眸笑着。
眼底余光瞥见许流星身后被拨到地上的玻璃瓶和玫瑰花,温和的眼眸顿了一秒,随即飞快地把餐盘里的小钢叉藏回掌心,她略微有些紧张地开口:“星星你……”
“我没事。”
许流星打断她,绕到她身后,将轮椅推进房间,合了门,半跪在地,把双手轻轻搭在那双孱弱的腿上。
重复着:“我没事的。”
她虽然这样说,但无论是泛红的眼眸,还是颤抖的音节,都毫不留情地将那难以自控的情绪出卖。
下一秒,双眼裹泪,许流星低下头,落在许朝暮腿上的双手不自知地握了拳。
“我……我怎么能?”
把他忘了?
许流星觉得自己根本是个魔鬼,是个混蛋,是个臭虫。
她哽咽着,眼泪大颗大颗往地毯上砸,好像很难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却始终隐忍着,不肯真的嚎啕大哭。
这样凶猛的苦和涩闷在心口,比千刀万剐的凌迟,比扒皮抽筋的酷刑,更令她痛苦和绝望。
许朝暮伸出手,一遍一遍,干巴巴的,抚摸着她的发顶。
好半晌,许流星的情绪缓和一些,她抬眸,眼睛已经浮肿,而声音更是沙哑。
“那些衣服呢?已经扔掉了吗?”
许朝暮摇了摇头,先为她拭去眼底的泪,然后捧住她的手。
“那是他一件一件,亲自挑选的,又是他一件一件,清洁整理的。”
“就是再小的地方,也容得下……”
容得下那简单又笨拙的爱。
许朝暮突然也哽咽,但她双手捧着许流星的手,不得空闲,便只能任由眼泪滑落。
“我该怎么……怎么去……”
承受?
许流星再也忍不住,埋头在许朝暮的腿上,泣不成声。
她哭着哭着,又笑起来。
不幸中又是万幸。
留下来的人是她,如今还能感知痛苦的人也是她。
她的小刺猬,终于从这破人间解脱,回到了属于他的上天庭。
许流星一直感到莫名,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收敛锋芒,那般温驯的由人使唤?
直到她跟随许朝暮在储物间里,搜寻到七九留下的全部秘密。
满满一墙礼物,从襁褓,到十八岁的裙子和高跟鞋,还有西装和领带。
厚厚一本笔记,字迹潦草却又认真记录着,有关一个孩子从出生到成人,可能会遇到的所有麻烦和解决方式。
其中还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