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如瓮中之鳖受困掌心,这屋舍周遭必然留存了眼线,不外草木皆兵,张弓搭箭随时一个回马枪。
寒影攥紧手指骨,心里边跳窜出一头黑羽幽邃的暗夜修罗来,顿起生机渺茫之感。
而伶俐敏感的姜芄芄,为了不将大伙陷入踌躇、畏葸裹足中,也似拿定了主意,遂出声,“那幅诡山旷野图,我知道它的下落!”
而那三人中,柳璃侧目一惊,恍然大悟那些人纵容着她们的关键,原是这孩子身负的秘辛。
几人相互瞅了几眼,当下即便相信桓冲或许言而有信,可对于他背后的那股子黑暗势力不由慎审。
倘若与之拚却,只一个玉碎湮灭的结果,揣测深浅于是先就商议,关于姜芄芄所言暂先不动声色。
既留作底牌不如雾里探花,飘身风浪的她们,只寻这浊世逐流里的一叶扁舟。
又臆度博涉,譬如除了庆王一众实想毁灭这份由一己私欲绘制泄露的地形图,其余势力除了向皇帝邀功,预图山中深处的庞大矿源。
倘能顺带接管诡山事务,岂非掌下本朝命脉之一,各族势力早都闻风暗动。
最初本朝取代旧朝,各地藩镇士族的聚拢拥护起举足轻重之功,所谓坐拥江山,核心即是对山川地界资源的先驱把控。
天下耆定,息兵止戈,海内戮力耕桑牧养稼穑,受益壮大的各路豪强日积月累,早都等着萧家人自露马脚。
兵权拱卫权利,权利固生财欲,强权催生反叛,仁政姑息养奸。
觊觎者从来心怀不善,伺机攫夺,金汤城池尤可攻,皇帝宝座轮流坐。
想的越多,心就越乱!事不宜迟,寒影只拜托柳叶领她去见桓冲,想着探听一点口风也好。
不过柳叶牵起嘴转转悠悠片刻才说,那人如今已荣升为南衙禁军右将军,专事这金岩城日夜巡防。
这不,在过内外城门与各直道时多加留意一下,碰巧的话或许就能见到他。
寒影转念思量先将姜芄芄送回椋平府,其实寻桓冲不如去见背后那人,只是与魔鬼打交道必先出卖一些…想想就一身寒毛倒竖。
在两人回去的路上,不减女子天性,被那繁华喧嚣的街市吸引,紧蹙落寞的小脸不觉弛缓眉眼,就似短暂的忘忧。
一手将酸甜的糖葫芦咬入嘴里,一手又攥起甜丝丝的糖画儿。
最是一堆时新灵巧的玩意,发簪小钏啄针琳琅满目,瞅得人流连忘返,一时在那摊前试戴了好久,还没移步。
最后姜芄芄相中一支浅粉梅花小钗,而寒影往发间插了一支绿叶镶红豆小簪,又顺带挑了十来支攥在手里,叫那摊主装了匣,边个掏了银子。
“姐姐你买那么多支是送给椋平府的大家吗?”姜芄芄昂首,捋了捋发间那轻轻晃动的坠子。
寒影从那摊主手里接过系了红绸的一管锦盒来,“嗯!多买几个,回去就当逗逗那些小姐姐们了。”
这不又见那头人群围簇,高声笑语,拊掌响声,姜芄芄借着身形小的缘故,往人群里错身扒了开,挤出一个空隙,回头招呼寒影往她这里。
原来是头上包一顶小帕的褐衣胡靴男人身前,三只灰棕色短尾猿儿正踩着木跷熟练的徘徊,手舞足蹈学着人模人样,不过它们的脖子里都套着长长的绳索,另一头拽在那男人的手里。
锣鼓喧天,猴儿手长肢轻漂身灵活,似邯郸学步的小儿,令人捧腹,独对背后的残酷驯化视而不见。
寒影的眼眸定在那条卡着猴儿脖子的绳链,周围的笑声依稀幻化成一阵阵呼啸的妖声切笑,灌进耳朵充斥魂灵。
她无意识的攒紧眉,一记自头顶上方劈来的闷雷,直中头心,四散开千百道芒刺倏地扎入身体发肤。
那些被蚀刻入骨的行为意识控制,而今根深蒂固,不远处那两只猴子转过脸咧开长嘴露出尖牙,而她的脖子里竟然套了一条漆黑绵长的锁链。
只那锁链,拖在身后没有尽头,赤足光身立在人群中间被参观指点,恶言蜚语,一排排凶狠的目光逼迫注视着她,可是一句也听不清楚。
姜芄芄正拊掌,不时瞥到她脸色的不对劲,嘴角噙着一丝痴痴的笑意,眸子失神呆滞,好像被勾走了魂魄。
脸颊脖子连着泛起好大一块霞粉红晕,像喝醉了,整个人微微颤动,手指骨紧捏有似抗拒,心神又好像很专注,陷在一段很长很深的白日梦里!
她想喊醒她,可她的脸目突然又惊又怂青红对阵,脚下往后一趔,身形不稳,几乎大叫嘶声,好在有人伸手扶了她一把。
寒影摸着脑袋,容色尴尬的对那身后头系花巾的红颊妇人又歉又谢,那妇人只撇了撇手,质朴害羞的笑笑。
不下两人走出这猴戏档头,没出几步寒影的裙摆间被什么东西砸到。
伴随低低的骂声,“坏女人!还给你!”
是那条五色玉石腕钏落在她脚边,一下似糖块般崩碎开几颗。
“喂!你是谁呀?这么没礼貌!”姜芄芄看不惯先出声。
“对不起!”随后是寒影翕唇发出的苍白一句,乍看毫不思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