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夹着积雪拍在脸上,思绪陷入痛苦的回忆,姜严华环着双膝坐在破庙里,看着李桔和小柚子给劳工分发工钱,嘴角微微上扬,心脏却如钝刀反复刺般疼痛。
姜严华出生时,年仅十五岁的母亲因为难产而死,他对母亲没有任何记忆,单薄的亲情是连婆婆给的。八岁那年,嫡母与父亲争吵大骂他的母亲是青楼的骚货,来路不正,说不定连自己也是野种。
他没敢向父亲求证,因为他害怕嫡母说的都是事实。或许是父亲不想自己沉浸在“野种”的痛苦中,从不提起母亲的父亲破天荒把母亲的身世和盘托出。
据父亲说,母亲出身高贵,是赣南何氏族长何鸿业的女儿,虽然是妾氏所生的庶出,也是严氏不能攀上的高枝,因自小聪慧,成为何氏唯一用“铭”字命名的女孩。只是可惜,外婆因为行为不检点,红杏出了墙,被何鸿业捉奸在床。母亲因为替外婆说了几句话,也被一并赶出了何府。
无家可归的母亲,尝试过求助亲戚,但何鸿业早已对所有人下了禁令,谁敢接济她们母子就是与何氏宗族为敌。赣南何氏权势滔天,自然没人敢得罪,母亲和外婆在赣南城活不下去,只能一路乞讨流浪。
后来,外婆死在了乞讨的路上,母亲则流落琅城,被父亲当丫头买回了府邸。
由于母亲长得漂亮,又有气质,还懂琴棋书画,渐渐取得了父亲的喜爱。但奈何嫡母善妒,每逢父亲不在就要针对母亲,就连母亲怀有身孕也不能免于各种惩罚。
在嫡母的挑唆下,本就风流成性的父亲认定她是个不洁之人,对母亲生了厌,加之很快有了新的美娇娘在侧,便渐渐淡忘了母亲这朵娇艳的花朵。
姜严华清楚的记得,在讲述母亲过往时,自己从始至终都没在父亲的脸上看到一丝愧疚,仿佛在他的眼里母亲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女人,喜欢就拽过来宠幸,不喜欢就丢弃。至于这个母亲是死是活,更是不重要。
他恨父亲,但更恨赣南何氏,如果何鸿业能念及一丁点的父女之情,不对母亲赶尽杀绝,母亲不会遇到无情的父亲,便不会有这样凄惨的结局。
何铭昕,母亲明明也是何氏铭字辈的娇小姐,却因为父亲与丈夫的无情,落的个尸身烂的生了蛆都没人埋,最后还是连婆婆求一个好心的家丁把母亲扛到后山乱葬岗,才算有了个魂归之处。
“三哥,工钱都按照你的记录给他们发下去了。”扭了扭酸疼的手腕,小柚子没注意到他眸中打转的眼泪,笑道,“真没想到,发钱也能这么累,看来有钱也不是件十足的好事!够花就行!”
“小柚子,去把黑子找回来,我有事找他。”
“得嘞,三哥你赶紧跟桔子回去吧,你都冻的流鼻涕了。”
笑着指了指他腮边的眼泪,小柚子把帕子塞给他,拽着小曲一溜烟的跑出去找黑子。李桔在给劳工发工钱的时候就发现三哥有点不对劲,此刻看着他微红的眼眶,心里也泛起了苦水。
“三哥,你咋了?”
“没事,有些头疼而已。”从不对任何人讲述母亲的故事,擦了擦眼泪,姜严华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钱够发吗?”
“够,还剩六千两呢。按三哥的意思,把这六千两都分发给灾民了,每个人得半两银子,够春播时买种子的了。”
不想给三哥的伤口撒盐,李桔没再追问他怎么了,而是把话题引到很快就能回京见女皇和瑾儿上。果然,提到女皇,三哥的脸上绽放出了笑容。看三哥的脸上扫去阴霾,李桔也跟着笑了起来。
秦宫里,白胜男正在生闷气。怀着瑾儿的时候,她身在京都之外,风餐露宿,加之天气寒冷根本没有停了饮酒的习惯,如今呆在宫里,反而被许澜盯上了,日日像个老妈子一样看着她的饮食起居,气得她恨不得罢了许澜的官。
“陛下,红枣羹也很好喝,您尝尝?”
刚和许澜因为饮酒的事吵了一架,此刻的白胜男正在气头上,她不理会依卢的劝慰,不悦的把瓷碗推到一旁,眼巴巴的盯着不远处的酒壶,正要伸手去拿,就感受到了许澜凌厉的目光。她的手上好似被一根无形的柳条抽中,疼的连忙缩了回来。
为了分散主子的注意力,依卢把红枣羹又推回她面前,柔声道,“奴才斗胆问陛下,既然您主张男女平等,为何要在处理李金利时,将男子流放,女子充为官妓呢?”
似乎认命般搅了搅红枣羹,白胜男凝着紫红色的红枣皮,一边将之挑出去一边道,“你觉得流放苦,还是当官妓苦?”
“都苦,但作为女人,可能当官妓更苦,毕竟要接受心里和身体双重打击。”
摇摇头,白胜男若有所思,将勺子擦干净放到一旁,才道,“从确定要流放的那一刻开始,被流放者的命就不是命了,虽然朕在不断以律法的方式给那些衙役、官兵施压,要求其善待被流放者,但朕很清楚,收效甚微。”
白胜男自己也做过阶下囚,虽然因为念表兄的帮助没有人敢侵犯她,但那些虐待、凌辱甚至是动手动脚都是在所难免的。亲身经历告诉她,流放对一个女人来说,简直生不如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