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拂明白了。
    因为张勉有那样一个对他们不管不顾的母亲，所以他才欣赏和渴望愿意对自己的郎君不顾一切付出的娘子。
    她去牵他的手。
    端木浅说过，她的付出，要有人懂得欣赏。如果那个人不懂得欣赏，他们之间就不对等，不平衡。
    可是真到了她想为张勉做点什么的时候，她又能为张勉做什么呢，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姚拂泄气地说，“这么看来，你还有一线生机吗？除非韩王能回来。”
    张勉却笑着问，“经过了这件事，你会不会终于把我放在了心上？”
    姚拂反问：“我没把你放在心上吗？”
    张勉道：“有一点了，但还不够。”
    姚拂道：“你是知道的。做你的娘子，我愿意为你付出，就像恪尽职守一样。可我和若极的事令我困惑，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爱一个人了。我甚至不知道，爱是一种付出，还是付出就是爱。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总算把酒给戒了。至少你娶的，不是一个酗酒的人。”
    张勉注视着她，“没关系，慢慢来。
    我唯一的遗憾就是，本想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却不能了。玉京城的舆论一定很难听吧？
    今天是我们的大婚之日，我猜姬娘子和齐王让我来见你一面，是让我们完婚的。可是眼下这种情况，生死难知，前途未卜，我本来布置好这间木屋，是想一个人在这里坐坐的。没想到你会来白石滩头，更没想到那只鸟儿会把你带来。
    如果我能侥幸过了这一关，我一定要以最盛大的仪式娶你。可如果我过不了这一关，你要好好生活。
    天下好郎君多的是，没有临淄王，还有我；没有我，也还有别人。
    总之，你不要那么死心眼，你可以在心里同时怀念着临淄王和我，然后高高兴兴地嫁给第三个人。”
    姚拂：“……”
    还能这样？
    她想起她外祖父说过的话：拂儿，你能不能灵活点，你又不是一颗萝卜，就一定得填端木浅的那个坑。恰恰相反，哪个坑好，又容得下你，你就填哪个坑。想那么多干嘛？
    然后又想起张勉也曾对她说：我知道你暂时很难放下心里的那个人，但其实先不用整理得那么一清二楚。大可心里装着一个人，趁着大好的天气，晃出去和另外一个郎君看看自由自在的鸟，我又不会说你脚踏两只船。
    她笑了一声，“你真那么大方，我可以高高兴兴地嫁给第三个人？”
    张勉道：“当真。家里那么多死心眼的人，就反而看得很开。我不想我的娘子为我从一而终，或者是我明明都不在了，还要抱着个牌位嫁给我。
    大好的人生，好好生活，就算心里放着谁都没关系，日子久了，会有主次，甚至会有胜负。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爱了，也没有关系。谁又天生知道这些，慢慢来，时间久了，也能琢磨出来。”
    “虽是这么说，可我觉得，你好像也不是很悲观，你是在安慰我？”
    “不是安慰，只是一种感觉。”张勉道：“我觉得可以相信齐王和姬娘子。
    要说处境尴尬，其实没人能比得上临淄王。可这一次他好端端地回了王府，而且还是姬娘子送他回去的。
    齐王审我的时候，从第一个问题开始，就没把我当作嫌犯，询问的语气更像讨论。我问他为什么不怀疑我。他说在事情还没查清楚前，他不会认定我有罪。而且他认为，韩王出事，张家未必是受益者，说不定还会有灭顶之灾。他还说，自古外戚多如牛毛，可不是所有的外戚都能成为姬家。
    我朝的臣子总想着要在太后和陛下的夹缝中过活，却忘了想这个国家未来的希望到底在谁的身上，包括我在内。
    从前我也极度困惑，生在外戚之家，姑母和父亲一心想让张家成为姬家那样。可姑母不是姬太后，父亲也不是韩王。当我看到齐王时，忽然就有了方向。他宽阔明智，聪慧务实，身在高位，和各方都没有冲突。我更希望将来能为他效力，而不是为了张家那个不切实际的梦去努力。所以，这固然是一次很大的危机，可说不好也是转机。”
    齐王和姬娘子。
    谁都知道，这次的事是由齐王彻查，姬娘子从旁协助。
    可张勉总是有意无意一再地把齐王和姬娘子联系在了一起。
    的确，姬娘子未嫁，而齐王未娶。
    姬娘子是姬家唯一嫡女，而齐王是今上的嫡长子。
    如果姬娘子选择了齐王，那他们极有可能成为这个国家未来的主人。
    可姬娘子只有一个，如果她选择了齐王，端木浅怎么办？
    她看得明白，姬娘子是这些年来唯一能让端木浅笑得明亮的人。
    她没有完全占据过端木浅的心，所以她退出他的心的时候，没有天崩地裂的震荡，没有撕心裂肺的回响。
    娶不到一个人和那个人嫁给了别人，是两回事情。如果姬娘子退出了他的心，端木浅会怎么办？
    姚拂忍不住叹了口气。
    张勉并不知道姬娘子和端木浅有什么瓜葛，“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