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这真是个好问题。”大师兄叹了一声,“我对他……恨不起来。”
可若说心里没有一点怨气,也不尽然,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感觉,难以言表。
“那你恨我吗?”梅时雨直来直去,当面问他:“你好像很讨厌我,这是为什么?”
“我不恨你,但你说对了,我是‘讨厌’你。我知道这不应该,所以抱歉了。”
大师兄缓缓说道:“其实在你很小的时候,我还挺喜欢你来着,那时你魂魄不全,师弟师妹都围着你转,我也不例外。”
“你跟我一样,并非人生肉长,但又跟我不同,比我优秀,比我出色,比我……更像个人,像个好人。”
大师兄嗤笑一声:“你以为我羡慕你?嫉妒你?所以恨你吗?那你真是想错了。”
“你日后飞黄腾达也好,得道升天也罢,与我有什么关系?我要恨,也只恨自己是个庸才,比不得你。”
“你最令我生厌的地方,并非你的天资和根骨,而是你的愚蠢不自知!”
“凭什么,别人为你背负一切,你却可以什么都不用知道,心安理得地享受偷来的人生?”
“我更讨厌你的骄傲自大,你的自以为是!”
“为什么,你总是那么不听话,明明自己欠下的因果债已经还不清了,偏偏还要去沾染更多扯不断理还乱的是非?!”
“什么意思呢?”梅时雨皱眉,“师兄,我听不懂你的话……可以说得更清楚一点吗?”
大师兄睨他一眼,冷声道:“言尽于此,听不懂便罢了。反正你听懂了,也于事无补。”
梅时雨想来想去,说道:“我自认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大概是我的存在本身就令你厌弃吧。”
“我原想跟你道歉,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不欠你什么,又何必道歉?所以还是算了。”
“师兄不像是跟我过不去,而像是跟你自己过不去,如果你愿意放过自己,也许就不会那么讨厌我了。”
“如果你不愿意放自己,那就继续讨厌我吧,反正,你的‘厌恶’,对我来说,也无足轻重。”
这番话说得极不讨喜,大师兄脸上露出不悦之色,拂袖转身,侧目道:
“我只要你记住一句,善良是有代价的!你只顾发你的善心,有没有想过,万一引狼入室,后果是什么?”
“不要总是去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情,要多做一些你应该做的事情。”
“就比如,现在,听你大师兄的话,回你的藏剑峰去,别再越俎代庖,插手试炼之事。”
梅时雨争辩:“可‘正确’的事情,不就是‘应该’做的事情吗?”
大师兄大抵是气笑了,“你非要跟我犟?”
一头十几年的小倔驴怎能比得过另一头几百年的大倔驴?梅时雨说不动他师兄,一丁点也说不动。
只好以退为进:“好吧,我回去。但天色这么晚,又下这么大的雨,那个十几岁的孩子,总不能任他留在外面,不管他了?我先去把他安置妥当……”
“没必要。人我早就处置了,你自己回去就好,什么都不要管!”大师兄语气不容置喙。
梅时雨大惊失色:“处置了?什么叫做‘处置’?你把他怎样了?”
“天色已晚,你不困吗?我记得你小时候,总喜欢在下雨天睡懒觉,上早课喊都喊不醒呢。”
大师兄转头,笑着看他,答非所问。
梅时雨头一次从他朝夕相处的师兄身上察觉到了一丝可怖的杀气。
正因为这丝杀气太难察觉了,深藏在他的欢颜笑语之中,笑里藏刀,才最恐怖。
“你先回答我,你所说的‘处置’,究竟是什么意思,你对他做了什么?!”
“这不该是你对师兄说话的语气。你到底把我当作师兄,还是当作仇敌?我们好像,还没走到反目成仇的地步吧?何必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是在帮你,又不是害你。”
大师兄脸上挂着客气的微笑,梅时雨再三问他做了什么……他其实,做了件好事。
他替梅时雨了却了一桩因果。
亲手把那不死心的小混蛋推下了万仞高崖!
小混蛋警惕性很高,所以他是变作梅时雨的模样,才取得信任,得以靠近,在那小东西毫不犹豫将后背交给自己的时候,悄无声息阴了他一把。
希望师弟别怪他,顶着他那张貌美的脸,做了一件丑恶的事,毕竟,这是他自己招惹的因果,本应由他亲手了断。
师兄只是提前替他做了该做的事。
“既如此,我只好去找师尊了!”
梅时雨不再纠缠,见他挡着前路不肯让开,一脚登上廊道旁的栏杆,利落地翻了出去。
雨势如麻,兜头浇遍全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