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很妥帖。
药铺虽也是开门做生意的,却不是迎人的买卖,谁也不想得病,更不愿意旁人说自己有病。
“这儿呢,这儿呢!”跟着来的邻里将板车往前推。
掌柜见状“哎哟”一声,忙张罗扫地的学徒取来担架将人抬进药铺。
“不用!”老大及时喝止住了他们,“我们这是皮肉伤,就想问问伤药几钱。”
都说不花钱的东西最贵,看诊不要银钱,那药方和药总要花钱吧。
他可不能就这么任由这帮看出殡不嫌殡大的人,把他们一家子坑了。
掌柜关切地问:“这皮外伤也分淤肿流血,总要看看伤处才能对症下药不是?”
“衙门的板子打的。”立刻有人说道。
“挨了十下呢。”还有人补充道。
老大只觉得面颊红热,恨不得立刻掉头而去。
他的祖母此时站出来,对掌柜的说:“我的两个孙子,做了错事,挨了打是应该。可到底是我的亲孙子,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疼啊,您是开药铺的行行好,也不用什么好药,只要是那能止疼的给我们一些就行。”
旁人听出来了,这家人是不想花钱,彼此交换了一个看好戏的眼神,等着掌柜的回应。
“老夫人您先坐下歇歇。”掌柜的亲手将老妇扶到店门口的竹椅上,转身让一个学徒将他刚刚装好的贝壳拿过来。
“您看看这个。”掌柜的挑起贝壳里的绿色药膏在太阳下展示。
看戏的人群立刻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道:
“这能看出什么来。”
“不过这气味倒是挺好。”
掌柜了介绍道:“这是个祖传的伤药方子,专治跌打损伤。是我们这小店儿镇店的宝贝。”
“看着平平无奇啊。”
掌柜的耐心与围观的人解释:“虽然看着普通,药效却极好,普通的皮外伤只用这一点就够治了,用的时候只需要往伤口上浅浅一层。一天一次,很快就能见好。”
老妇岁数在那儿,也见过些好东西。见这药膏味香清冽,色泽匀实,就知道不是药婆货郎手里那些糊弄人的便宜货。
“这东西看着倒好。”老妇叹了口,又恨铁不成钢地看看自己的两个孙子:“这么好的东西,这两个兔崽子不配用!”
板车上的老二老五听此言,立刻嚎哭起来,陈述自己做的错事。
“奶奶我们没脸治啊!”老二悔恨地道,趴着的姿势十分限制他的发挥,他只能用手不停拍打车板。
“奶奶,我们皮糙肉厚明天就好了,等好了,我们还能给您尽孝。”老五哭得呜呜咽咽。
围观人群中,有人低声对身边的人笑道:“你瞧瞧,这家人是不是讹上了。”
哪知身边的人回他道:“你连高老太一家子都不知道,新来的吧。”
他冲哭得抱成一团的祖孙几个扬了扬下巴:“他们一家子都没个正经事做,以前全靠高老太太一个人,谁家出殡就请她去哭灵,倒是也能维持生计。只是前几年老太太去沛南出过一次,舟车劳顿,回来大病一场,也就做不动了。”
“她这几个孙子看着倒是都好,就是去码头上扛包也不至于让一家人饿肚子啊。”
“扛包出苦力?”那人笑道,“你是真不知道他们家啊,高老太太以前总说自己跟河西高家同出一脉,高家那位当了驸马的,见了她也要喊一声叔祖母。”
“真的假的?”
“真的又如何?这儿是海洲又不是河西,给她面子喊她一声老夫人罢了。”那人不屑地撇撇嘴又道:“不过,人家自持身份啊,宁肯让这些孙子闲在家里吃桑树叶子,也不让他们跟码头上那些‘下人’混在一起。”
说着那人又笑着讥讽道:“这下好了,吃了官司,就是罪人了,连‘下人’都不如。”
这边看客们说着,那边高老太太一家,在药铺门口搭了戏台唱着。
倒显得药铺的掌柜跟个外人似的。
他等高老太一家哭声小了,又不动声色瞟了一眼周围越聚越多的行人。
“老夫人莫哭,这药啊,本不贵,又是拆开卖,花不了几个钱。”
没等高老太反驳,围观的人群里突然冒出一个声音。
“糊弄谁呢,你又说这药好,隔壁街金医堂的跌打损伤丸还卖五百文一瓶呢,你拿着这一点儿怎么也得二百文啊。”
“二百文是这种瓶子。”掌柜的连忙从柜台上取来一只白瓷瓶,又举起手中的贝壳,“这种用壳装的,最多摸两次,只要五文钱。”
掌柜的报出了价,众人立刻议论纷纷。
“五文也太少了,掌柜的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吗?”有人笑道。
“金医堂的药丸里有珍贵药材除了治愈伤口还能滋补养身,所以卖的贵一些也是理所应当。”掌柜的不紧不慢解释道:“我们这药专门治愈伤口,没必要虚高价钱。”
“你这药,治扭伤管用吗?”又有人问道。
“管用,涂上用掌心推开就行。”
“给我来两个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