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妥买断鞍阳市轧钢厂的事,邵勇赶回厂里。他要搞一个周详的规划,力争在秋底建成变电所,利用入冬后,建筑业淡季,对原有设备进行改造。诸多环节与细节,都要详尽地绘在图表上。
邵勇撒掉办公桌上的杂物,铺开一张晒图纸,拿来绘图工具,打算先行把测绘草图画出来。办公桌上已经有一张图,上面标注着数据。这张图和数据,是栓子这几天带人搞的,数字精微,纤毫毕现。
栓子跟邵勇多年,知道邵勇做事的习惯,更懂规矩。凡是邵勇交办的工作,他向来亲力亲为。邵勇看着厂区平面图,满意地点点头。他眯眼想了想,翻出计算器,边计算,边画了起来。
“啪!啪!啪!”
三声不轻不重地敲门声。邵勇直起身子,抬起头,喊了声,“进!”
门推开,办公室主任佟兰,穿着一件宝石蓝套裙,衬得整个人如同满月,皮肤白嫩,掐一把,能拧出水来。后面跟着一个农妇。肤色黝黑,眼角爬满鱼尾纹,额前,鬓角,头发花白散乱,毫无生气。两只眼睛,透着怯惧与焦灼。
“兰子,这位大姐是干啥的?”
邵勇平静地看着农妇,他印象中,南大洋村没有这个人。要是厂里的,他不可能不认识。
“哦!她是轧钢车间李大力的媳妇。”
佟兰停步,闪开身,让农妇到身前来。
“大嫂,找我有事吗?”
见邵勇态度温和,目光亲切,语多关怀,大嫂的眼睛红了。她伸出干瘦,满是茧皮的手,抹了把眼睛和鼻子,“老板,俺是李大力家里的。大力一直胃不好。过完年,胃病重了,疼得吃不下饭,喝口水,像女人怀孩子,又吐又呕。”
大嫂缓了口气,抹了把眼睛,“俺劝不动他。还是孩子逼着,他才上医院检查。检查结果——”眼泪唰唰往外淌,呜咽着,“是胃癌——”
大嫂抽抽咽咽,岔了气,泪水顺着指缝淌下来,“做手术,化疗,攒下的俩钱,哪经花啊!”嗓子眼儿带着哭音,喘口气,稳了稳情绪,“为了治病,亲戚朋友都借遍了。实在是没办法啦!大力想到了老板,让俺过来碰碰运气!”
用手掌抹着眼睛,“大力常说您是好人!虽说他不在厂子干了,老板您行行好,帮俺们一把。要是您都不帮,大力就只能等死了啊!”
大嫂再也憋不住,头颤动着,呜呜咽咽,小声哭,大声讲。谁听了,都是满心酸楚。
“大嫂,您先出去。容我跟老板商量商量好吗?”
佟兰见大嫂情绪失控,上前拉了下大嫂袖子。大嫂没有说话,迟疑着转身,要往外走。
“大嫂,你留步。没有什么可背人的。大力曾在厂子工作过,现在他有了难,能想到我,是对我的认可。”
邵勇劝慰大嫂几句,回头冲佟兰,“大嫂把病志给你了吗?”
“给了。我看了。情况属实!”佟兰回复。
“药据有吗?”邵勇继续追问。
“有,一大沓呢!”佟兰明白邵勇的用意。
“既然这样,你带大嫂到财务,支3000块吧,记在我的名下。”
没等邵勇把话说完,大嫂双膝一软,哭着跪在了邵勇和佟兰面前。邵勇赶忙上前,伸手拉住,把人拽起来,“大嫂,你这是干什么呀?不兴这样!”
“好人啊!大好人啊!老板,你是俺们的大恩人啊!俺代大力给您磕头啦!”
大嫂垂着头,抹着脸上纵横恣肆的泪水,抽咽得泣不成声。
“兰子,你记住,今后凡是在我们厂里工作过,对厂里做出过贡献的职工,只要有了大病,找到厂里求帮,我们都要管……”
邵勇边交代,边送大嫂出门。大嫂出了办公室,转身,规规矩矩,向邵勇深鞠一躬,然后,转头,擦抹掉眼泪,跟佟兰到楼下去。
邵勇等佟兰拿来票据,签了字,让佟兰找辆车,把大嫂送回家。
大嫂的家离厂子实在太远,算下来,小四十里。来往一趟,不容易。尽管李大力在厂做工,租住在南大洋,可毕竟不如自己家里方便。这也是李大力从厂里辞职的原因之一。
邵勇刚拿起笔,准备接着画图。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邵勇放下绘图工具,抓起话筒,“你好!哪一位?”
“我,你黄舅!”
电话另一端,传来老者的声音。
“黄舅您好!您好!给我打电话,有何见教?”
邵勇嘴上客套,语调却哩气。他故意招惹老头子,让老头子骂上两句,逗老头子开心。
“少贫!我可是有正经事跟你说。你是想听,还是不想听?”
黄所长一反常态,态度非常严肃。
“想听!想听!舅,您是我亲娘舅,您说!”
邵勇收了谑笑,一脸庄严,挺直了身板。
“公司文件发下来了,正式通知裁撤南大洋采水站。上边要求年底前,设备要拆掉,人员要撤走。”
顿了顿,“你的电办到啥程度了?”
“建变电所的报告已经递上去了,市电业局主管局长也有态度,就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