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
燕京宣抚司衙署。
燕山府路宣抚副使,同知燕山府事,名义上燕京二号长官詹度,不顾吏员阻拦,强行闯进使司公事房。
王安中坐在公案后,搁下笔皱眉看着他:“詹同知有何要事?”
詹度带着几分怒气,质问道:“王宣抚,张觉可曾私下潜入燕京,与你会面?”
王安中讶然道:“詹同知为何如此问?这消息又是从何而来?”
詹度气笑了,“燕京城中流言满天飞,王宣抚难道不知?
现在全城都在传,张觉曾经与王宣抚秘密会面,商讨纳土归降大宋!
本官想请问王宣抚,究竟有没有这回事?”
王安中严肃摇头:“既是流言,自然不足信。
张觉身为金国南京留守,平州节度使,若是与本宣抚私下会面,一旦被金国知晓,这事情性质可就变了。
有何后果,詹同知想必清楚。”
詹度急道:“可若是张觉当真有意归降,营平滦三州之地,数十万军民,我大宋唾手可得!
又何必多此一举,划建什么渤海国?
此事,应当尽快禀报朝廷、让官家知晓!”
“不可!”
王安中断然大喝,嚯地起身:“即便张觉有意归降,我大宋也万万不能接受!
张觉投降大宋,就是背叛金国,遵照宋金协议,我方万万不能接纳!
否则,就是背弃盟约之举!
倘若因此激怒金国,女真人兴兵问罪,谁能承担罪责?”
詹度死死盯紧他:“如此说来,流言并非空穴来风!
此前,张觉当真有意献三州归降?
王宣抚早知此事?”
王安中见瞒不过他,只得苦笑道:“我与张觉的确见过一面。
他也的确表示过归降之意。
但此事万万不可,我已明确拒绝。
张觉投降大宋,也不过是权宜之计。
平州数十万军民,的确令人垂涎三尺。
但,也是一块烫手山芋。
一旦处置不好,宋金和平局面必将破裂。
目前看,张觉封王,划建渤海国,是处置三州问题最稳妥的办法!”
詹度义正辞严地喝道:“不管怎么说,如此军国重事,王宣抚岂能独断?
到底要不要接纳张觉,应该交由官家决断!
本官这就上奏朝廷,禀明此事!”
詹度拂袖而去。
“詹同知!万不可将此事禀报朝廷!”王安中大惊,追上前几步。
可惜詹度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
王安中心急如焚。
他深知以官家好大喜功的性子,在不了解燕京实情的情况下,极其容易被眼前利益所蒙蔽。
张觉率领三州土地军民归附大宋,乍一听是场泼天大的富贵。
可王安中深知,这场富贵背后,就是与金国全面决裂的凶险处境!
大宋,根本接不住这场天降富贵!
“必须尽快写信给蔡相!
如今只有他才能稳住朝廷、稳住官家!”
王安中火速铺开信纸,提笔蘸墨奋笔疾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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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东京泛起一丝丝秋凉寒意。
位于西水门旁边的蔡家老宅,更是一片秋风萧瑟气,仿佛提前入冬。
只因老相公蔡京,已经病重十余日。
阖府上下心情沉痛。
蔡京躺在病榻上昏迷不醒,每日只能勉强喂些清粥,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已是油尽灯枯,回天乏术。
赵佶亲自过府探望两次,指派数名太医,十几名医官,日夜守在身边,丝毫不敢松懈。
蔡翛、蔡绦几个儿子,也是轮流侍奉,半步不敢离开。
卧房内,门窗用厚厚皮褥遮盖,火坑烧得暖烘烘,房内热得令人汗流浃背。
蔡京躺在病榻上,眼窝、面颊深深凹陷,半张着嘴,已是气若游丝。
他身上盖着褥子,身体却逐渐冰凉。
蔡翛、蔡绦坐在一旁唉声叹气。
管事蹑手蹑脚进屋,低声道:“三爷、四爷,大爷回来了!”
蔡翛眼里浮现恨意:“他还有脸回来!”
蔡绦怒道:“这个畜生!爹就是被他气成这副模样的!”
二人怒气冲冲走出屋子,与蔡攸一行迎面撞见。
除了蔡攸,还有中书侍郎、少宰李邦彦,尚书左丞白时中,尚书右丞张邦昌、同知枢密院事赵野。
这一行人,就是如今执掌大宋朝政的宰执团体。
自蔡京病重,太宰之位,实际已由蔡攸接掌。
蔡家父子接棒担任宰相,原本是一件无上光荣之事。
可惜蔡京、蔡攸父子势同水火。
自打蔡攸从燕京回归,父子争权已经变成明面上的事。
赵佶原本更信任蔡京,安排蔡攸和李邦彦共同出任少宰。
可惜蔡京病重,早已不能理事。
赵佶只能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