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大的金色菩提上叶脉清晰可见,叶片薄金光莹,叶缘冉冉。
坐于叶片中央的玲珑少女长发飘飘,只攒着一支简朴的玉簪,她改跪坐为盘腿而坐,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她的四周是沉沉如静夜的暗,身下这菩提叶片的微光便是暗夜中唯一的灯。
许迢迢面容沉静没有说话,识海中许清宴和纪泫之也沉默了下来。
他们谁也不敢主动说出那个最坏的猜测——他们或许再也没有走出黑暗的一日了。
那僧人的话他们都听到了。
送迢迢去找琢心?
问题是琢心已被魔君寄身,注定要跟着魔君长嬴一同毁于诛魔阵中。
而死到临头的长嬴肯定会极为癫狂暴烈。
这时候送许迢迢进诛魔阵,跟送她去死也差不多。
许迢迢察觉到许清宴与纪泫之的凝重,打气道:“在诛魔阵外,长嬴死了我也是等死,还不如进去碰碰运气。”
“万一我侥幸杀了他呢?”
纪泫之道:“我有点明白那僧人的意思了,他为什么说你与琢心二者只能活其一。”
“因为你想活想摆脱长嬴的命数,就得亲手杀了披着琢心皮囊的长嬴。”
“长嬴死了,琢心也会死吧。”
纪泫之叹了口气,许迢迢哪里都好,就是心软了些,她做不到对同伴下死手。
许迢迢摸摸心口,道:“那不是琢心,是抢了琢心身体的长嬴。”
对琢心她可能下不了手,但那是长嬴又不是琢心。
她知道琢心在哪里了。
她就说琢心是个黑芝麻汤圆,不可能一点后招都没有。
而且那僧人一直在给她重复强调天道,因果,似乎在暗喻她什么。
世间安得两全法?她偏要逆天而行。
许迢迢身下的菩提看起来飞行速度缓慢平稳,实则极快。
她环顾四周,到底分辨不出她此刻身在何处。
她本应在浮屠内,可是既不见阿筝也不见梵见。
这短短一段时间的飞行却好似让她跨过昔年浮光,再一回首,她的过去与未来却如眼前的黑暗一般,皆化作一片虚无。
她本该担心自己的,或者回忆一番生命中遇到的那些人。
可是许迢迢此时冷静到了极点。
长嬴必须死。
就在这念头闪过脑海的一瞬,面前的黑暗像是一瞬间被人掀开的黑幕。
面前的业火呈赤焰熏天之势,似神佛降下的焚天之罚,与魔气斗的难分难解。
而烈火之下,金色古老的阵文渐渐显现浮于空中,将长嬴囚于其间。
骤然乘着菩提叶出现在战局中的许迢迢一下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在她消失不久,姬无悠等人借着这可以压制魔气的业火勉强占了些上风,众人联手将长嬴拖住等待诛魔阵显现。
在场众人皆是血迹斑斑,甚至暴露在外的伤口已经开始有了被魔气入侵的痕迹。
姬无悠与无忧二人心如死灰,完全是凭借本能在坚持战斗。
无忧更是失神之下被长嬴一剑断去右手,好在他是须弥玉之身,这伤对他来说无关痛痒。
若无诛魔阵,他们根本不是长嬴的对手。
事实上,诛魔阵的激活非他们可选。
当梵见选择激活诛魔阵的那一刻,他们便再无回头路。
而他们根本不知道长嬴先前的威胁到底是真是假。
——长嬴说,他死了许迢迢也会死。
许迢迢的出现打乱了所有人的节奏。
无忧握剑的左手微颤,他恨透了这世间一切,只想带着他的迢迢远远的逃走,逃到谁也寻不到他们的地方去。
澄明住持看到许迢迢身下的菩提之叶,还在苦战的他身形一颤,不可置信道:“她竟上了浮屠佛塔第十层?”
“莫非她取得了轮回道的传承?怎么可能?!”
澄明话音刚落,就听许迢迢朗声道:“请诸位前辈全力诛杀长嬴!我已取得轮回道的传承!”
“我与魔君长嬴之间的因果已解,长嬴后路已断,再无轮回!”
苦战之下气势已经有些萎靡的谢初等人闻言精神大振,再无后顾之忧。
只要今日诛杀长嬴,此身何足惜!
姬无悠却抬头看向意气凌云的少女,他的心自许迢迢出现的那一刻就彻底被撕烂了,余下的苦涩既是骄傲也是痛苦。
姬无悠没有说话,无忧却道:“如果她骗我们呢?”
他声音极轻,也不知道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姬无悠说的。
她最会骗人了。
澄明察觉到无忧附近魔气竟开始聚集在一处,隐有入魔征兆,他又惊又怒,道:“无忧道友!”
“我以性命担保,许迢迢必然进了浮屠佛塔第十层。”
“十层之上,佛子之资,一千年前,梵心佛子与梵见师叔的佛门传人之争便是由浮屠断定。”
“梵心佛子入了浮屠佛塔十层被拜为佛子,而梵见师叔却惜败于第九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