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召我回京?”
姜维拿着诏书看向那从成都赶来的年轻宦官,面露讶异。
迟疑片刻,他对那宦官道:“天使远道而来辛苦了,不如先下去歇息。”
年轻宦官拱手而退。
很快,部将们围了过来,有一膀大腰圆的部将当即言道:“将军,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今虽有诏,却不可半途而废啊。”
身旁偏将跟着附和:“是啊,西陵乃荆州门户。此番步氏弃暗投明,实乃天赐良机,错过了此次,怕是再难有机会收复荆襄九郡。”
“不可!”
话到此处,却是有人持不同意见,“将军若抗旨不尊,触动天颜,恐生不测,反而不美。”
“那你是何意?”姜维侧目问道。
“如今西陵久攻不下,不如令宗将军撤回信陵,据城坚守,将军可班师回朝,以安民心,再作良图。”
姜维捋须思忖,暂不作答。
这时,部将中有人开口:“将军,卑职从成都来的运粮吏那里听说,近来朝中有关于将军你的一些不好的传闻。”
“说来听听。”姜维沉声道。
“呃....”那部将犹豫片刻,终是开口:“说将军你拥兵自重,坐视宗将军败亡,以图巴东兵权。”
“荒谬!”
一直保持冷静思考的姜维,听到此言顿时有些坐不住了。
部将连忙劝道:“将军切莫动怒,我等自然知道将军你一向赤诚,只是天子或许听信小人蛊惑,这才下诏让将军回京。”
忽然,有人冷哼一声:“天子无法分辨,难道大将军也无法分辨真伪吗?如此拙劣的计谋,我不信大将军看不出来。”
“罢了。”姜维摆摆手,心灰意冷,沉默良久后,终于再次开口:“传我令,让宗将军撤军吧。”
“将军,这....”
“依令行事。”
“诺。”
........
十一月初二。
这天夜里,西陵的蜀军烧营而走。
遗憾的是,因为蜀军的营地就离大江不远,所以即便是魏军斥候发现蜀军撤军迹象并进行了及时禀告,魏军也来不及派兵追击。
不过随着蜀军退出西陵战场,步协和他的西陵守军终于变成了瓮中之鳖。
得知蜀军退走后,西陵守军士气大溃。
魏军继续围而不攻,开始全面劝降。
十一月初五,丞相夏侯献率军抵达西陵与荆州军会合。
西陵城中人心浮动,没过几日就有几个将领翻墙出城,向魏军投降。
夏侯献对他们全部授予官职、爵位,毫不吝啬。
渐渐的,偷偷向魏军投降的士兵、将官越来越多,冬日的西陵城上空,仿佛笼罩着挥之不去的阴霾。
....
“大兄,今日城北又有一批军士翻墙而出投降魏军,再这样下去,军心就要大溃啊!”
步阐急匆匆地跑来向兄长汇报此事,然而当他靠到步协身旁,却发现对方似乎不以为意。
“仲思,心思都溃了的人,走了反而是好事,留在城里既是隐患,又白白浪费粮食。”
步阐神色一滞,莫名感觉兄长怕不是在点自己呢!
他堆笑道:“大兄说得是。”
步协坐直身子,拿起面前小案上的姜茶,放到嘴边轻轻吹拂,热气扑面。
步阐见兄长悠悠闲闲,感到很是不解。
步协抿了一口茶,道:“蜀军撤了或许也是好事。”
“大兄?”步阐觉得兄长一定是疯了,歪着脑袋疑惑地看着他。
步协放下茶碗,缓缓开口:“之前西陵战局就像沸腾的茶水,敌我双方的所有人皆精神紧绷,亢奋异常。而随着蜀军的撤走,‘这碗茶’就逐渐温凉了许多。”
步阐心说确实温凉,再凉下去就彻底凉了。
“好了,不与你说笑了。”步协收起神神叨叨,转而正色道:
“如今魏军迟迟不来进攻,是想等我西陵军上下不战自溃。敌我双方对峙了这么久,随着蜀军撤出西陵,我军又有不少将兵出城投降,此刻定然是魏军防备最为懈怠之时。”
闻言,步阐一脸的不可置信:“大兄难道现在还觉得这西陵城能守得住?”
步协摇头苦笑:“我府中尚有良马十余匹,我会派我的心腹爱将保护你们出城突围。”
说着,一双厚实的大手按在步阐的肩头:“步氏子弟和小虎,就交给你了。”
“大兄...”步阐声音颤抖,“那你呢?”
“我?”步协释怀一笑,“为兄会与西陵共存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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