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执意要让自己去养老院,建国心中却有一万个不舍得,在他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里,女儿就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已经不再算是自己家里的人,最多也就是一门礼尚往来的亲戚罢了,既然嫁给了学斌,那巧珍就是唐周氏。
在古代,男尊女卑,女性地位低下,到了汉朝,就要遵从三从四德,既要顺从父亲、夫君和儿子,又要遵守节制、言谨、容止和工文的规矩。
只有儿子才能为自己养老送终,为了不想影响到巧珍和巧玲,他宁愿答应儿子去养老院,尽管心中有一万个不愿意,也不想麻烦女儿照顾自己做代价。
仰望星空,他寻找浩瀚苍穹中微弱的亮光,心中滋生出无穷的遐想,遥看繁星地点,似乎也像天上的一颗流星,从天际滑落下来,一个流星就是一个愿望。
脚踏大地,他勤劳了一辈子,那个他辛苦劳作一辈子的地方,靠着长势喜人的庄稼,种菜、下地,养活了自己一个又一个的孩子。
他流浪过,做过手艺,与周山村的老人相比,也算是游历了许多的地方,尝遍了人间的人情冷暖。
现在已经荒芜了吗?人老烛灭,土地,终究是最后走向尘土的归宿,当一切风平浪静,黄土覆盖着棺木,他也会像阿秀一样永远沉睡在这片他深深的眷恋着的土地,再也没有更牵强的理由,可以将他和阿秀彻底分开。
曾经在村里放电影《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画面一次次在触碰着建国的心弦。这让他意识到: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对于每个人来说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该这样度过:回首往事,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愧;临终之际,他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解放全人类而斗争。
他不禁思索着,生命的价值究竟是什么?是不求索取的奉献,还是无怨无悔的付出?
他的嘴角无力的抽搐了一下,口水顺着嘴边流了下来,不由自主流到了衣领上。
生命是短暂的,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他想过好每一天,内心承受着思念亲人的痛苦与压力。
根生曾经在灯光下挑灯夜读给自己背诵这段话的时候,他记得一字不差:“花儿落了,有再开的时候,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可亲爱的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们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呢?”
“乡村孤影倚柴门,一日三餐粥可温。往昔承欢儿孙绕,如今白发等黄昏。长夜愁思多少事,满腔心事向谁言?”
建国想起了村里冬日黄昏下那佝偻的老树,用它温暖有力的双臂把快要枯死的新生命紧紧抱在怀中,迎风沐雨,直面风寒雨霜,用自己骨瘦嶙峋干裂的虬枝,为复活的新生命擎起一片艳阳,看着它们枝繁叶茂的旺盛生长,老树却早已病如膏肓。
干活累的时候,他喜欢懒洋洋的倚靠在这棵老树下,仿佛在听一位百岁老人娓娓讲述着一个世纪的历史沧桑,风云变幻。
由树及人,他想到那棵宁愿放弃自身性命,也要与险峻的自然环境勇敢的作斗争来守护幼小的老树,他的心痉挛着,疼痛不已。
生老病死,这是大自然赋予的规律,这让他想到养老院的自己。树如此,人何尝不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明天也许就阴阳两隔,建国等待着命运的利剑对自己宣布生命的宣判,他觉得身子在空中变得越来越轻盈,似乎看到了阿秀踩着一团祥云在向他招手。
“爹,你过来啊!我在这个世界等你了好久,我们终于可以团圆了。”建国看到学斌的脸上尽是笑容。
巧珍的面庞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他这个老大闺女,从小就勤劳能干,跟着学斌,吃了不少苦,也受了不少罪,熬过了暴风雨前的黑暗,苦尽甘来,越来越有出息,日子现在也能过到人前。
看着孩子们慢慢被她养大,建国乐了,发自内心为巧珍感到高兴,他心里舍不得这个女儿风里来雨里去,她太难了,心中不忍心看她受苦,可又没有办法。
生命犹如一条艰险的峡谷,生命那是自然给人类雕琢的宝石。生命可贵但很短暂,他不明白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和孩子们在一起说说笑笑,就算没话找话,建国也觉得如此的开心,可是现在,他却只能望月兴叹,连个能听他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建国想到巧珍,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走了,他觉得心里很沉重,难道就只能这样在这里等死,见不到巧珍了吗?若是不见,心中怕是会有遗憾。
人生在世,有聚有散,有喜有忧,相聚容易分离难,更多的时候往往身不由己,由不得自己,再见面会不会成为永远?
他苍老而又沙哑的声音拖出了两个长音:“巧——珍。”
这声音让养老院的工作人员似乎看到了希望,这分明是一个人的名字,而且这人应该对老人来言,是个很重要的人,既然费了那么大的劲,做工作,讲事实摆道理,儿子不肯前来,那就顺着名字顺藤摸瓜,这样续交的费用也就有望了。
夕阳西下,落日的晚霞慢慢悠悠游荡在西天,牛羊进到棚里,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