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深被带上堂来,眼神平静得出奇。他早就知道自己要经历堂审,但没想到会是三司加一堂的超级审讯。
在天牢,他听江千里说过前因后果,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宋理宗很难琢磨,还是一贯的不清不楚。
其实宋理宗知道曾家梧是审讯的主力,却又让穆建加入,大有置莫如深于死地的势头。
然而他又让老糊涂于广泉和老滑头兰永年参与审问,还让江千里属下的天牢关押着莫如深。
莫如深倒是越来越明白了,宋理宗显然不想让任何一方决定自己的生死,生机或许就在其中。
他想到宋理宗的做法,不禁哑然失笑。宋理宗的安排还真有点现代民主的味道,只不过真实的想法与现代民主大相径庭!
同时,他再一次感到了深深的绝望。南宋的统治者绝不是值得托付身家性命甚至宏图大志的人,而他自己受过现代教育,绝不是只知愚忠的封建士大夫。
案情尚未明了,他身在狱中无法调查,但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再一次掉进了陷阱,不自觉地卷进了朝廷内部各派势力的斗争。
曾家梧看看莫如深,眼神透着几许得意:“莫大人,你我真是缘份不浅,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二进天牢了。”
莫如深听得出他话语中的讽刺,于是反唇相讥:“曾大人,你真的没想到吗?”
曾家梧突然语塞,没有继续说下去。莫如深的意思其实很明白,曾家梧当然知道他的真正意思。
莫如深一反常态,平时他根本不屑于作这样的反击,这次却针锋相对了。
通过曾家梧的瞬间反应,莫如深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测——自己入狱一定是曾家梧在背后做了手脚!一瞬间,他拿定了主意。
曾家梧一拍惊堂木,喝道:“莫如深,注意你的身份!什么时候轮到你质问堂官了?”
莫如深笑了:“曾大人,你倒是问呀!上得堂来,你何曾问过任何一个关于案情的问题!”
曾家梧被莫如深诘问得有些尴尬。兰永年咳了几下,这才没有笑出声来。
曾家梧有点生气了,厉声问道:“说!把你和阿里不哥接触的全过程详述一遍,不得欺瞒!”
莫如深娓娓道来:“大约四年前,当时我还是大理寺少卿,奉旨联合蒙古,侦破黑龙堂一案。收尾阶段,我在大街上见到了阿里不哥,但并未相识。之后,他派唐古特追杀我,直至我被吕文德将军救下……”
曾家梧使劲拍了一下惊堂木:“住口!谁问你这些了?”
莫如深反问道:“曾大人,您刚才明明让我讲述与阿里不哥接触的全过程。这是我离他最近的一次,您怎么又不让说了?”
“你!”曾家梧气坏了。
莫如深抓住了他语言上的漏洞,激怒了他,他的节奏有点乱了。
曾家梧强压怒火,拿起一封信说:“这封信是怎么回事?”
莫如深轻哼了一声:“你早拿出来,不就好了。”
他完全用一种长辈教育晚辈的口气跟曾家梧说话。
曾家梧咬着牙,耐着性子问:“既然早就知道,那你说吧。”
“这封信倒也简单。”莫如深说,“我大婚当天,这封信混在礼物中。第二天,管家整理礼品时,信才被发现。”
“之后呢?”曾家梧问。
莫如深说:“没有之后。”
莫如深不可能把罗宗说出来,其实当时那个信封上写的名字是罗宗。现在的信封并没有名字,应该是罗宗自己换过的。
曾家梧喝斥道:“莫如深,你老实点!之后你们真没有联络吗?你觉得我会信吗?”
“信不信是各位大人自己的事情。”莫如深说,“你们能证明我跟阿里不哥有来往吗?你们有证据吗?”
“我——”曾家梧确实没有证据。
曾家梧又拍了一下惊堂木,还没等他开口,莫如深抢先说:“曾大人,我知道你没证据,但你还可以用你的特长。动大刑吧,我背后的棒疮已经好了!”
“你——”曾家梧气坏了,指着莫如深,但不知该说什么。
人有时就是这样,莫如深直言曾家梧的长处就是动大刑,实际上是戳了曾家梧的短处。
曾家梧自视甚高,觉得这次自己完全能够拿捏莫如深,却没想到被莫如深占尽了先机。此时,如果曾家梧再动刑,就是证明自己除了动刑,没有其它的本事。
曾家梧没好气地说:“阿里不哥想拉拢你,我就不信他没有再联系你。”
莫如深微笑道:“他想拉拢我,是他的事情,我根本就没同意。”
曾家梧问道:“你怎么证明你没同意。”
莫如深反问道:“你怎么证明我同意了?”
曾家梧无话可说,问不下去了。他回身看看于广泉和兰永年,又看了看对面的穆建。
平时老眼昏花的于广泉今天一下都没瞌睡,也没说一句话。兰永年和于广泉一样,都很惊讶,今天莫如深受审与上次受审完全不一样了。
兰永年难以置信:“莫大人,你今天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