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单单是从兴乐宫中出来的扶苏兄弟二人在准备着新年的到来,在此时的大秦国境之内,
上至宫廷下至闾左,无一不洋溢着喜庆的气氛,虽然年关还有最后几天,但气氛已然被渲染起来。
陈胜从同伴手中接过肉汤,用嘴吹了吹碗上泛起的热气,径直一口灌下肚去。
虽然肉汤对作为佣耕的闾左,是一年才能享用一次的待遇,但陈胜好像并不想细细品味。
连一旁同为佣耕的伙伴却看不下去,用手指着陈胜向周围佣耕者说道:
“尔等快来看这陈胜,连口肉汤都不知晓要细细品味,只知用来饱腹,真是不识人间美味,浪费主家苦心。”
一旁的伙伴们也都哄笑起来,一个个手中的肉汤都还剩着大半,小口小口地啜饮下去细细品尝,丝毫没有浪费。
陈胜却对伙伴们的调笑不以为意,对着一旁小心翼翼喝汤的伙伴们嘲讽道:
“不过些许边角料撒入渗些肉味罢了,名为肉汤实在只是有些肉味而已,如何能细细品味?”
陈胜说的也是实情,虽然雇佣这些佣耕者的主家心地还不错,在临近年关的时候结清工资还熬肉汤,
但是自然不可能真金白银地撒进去肉食给这些黔首,只是自己吃完后的边角料投入翁中渗些肉味而已。
可对这些天天吃糠咽菜的雇工来说,能品尝到这些肉味便是最大的幸福了,尽管是被稀释过无数次的。
因此陈胜的话无疑是在无意中将自己放在了众矢之的的位置,当下便有一名佣耕者出言讥讽:
“尔陈胜若是有一天不为张氏所雇,怕是一辈子也尝不到这鄙夷的肉味了,却在这狂言!”
陈胜瞅了那出言讥讽的伙伴一眼,并不放在心上,反而对着周边这些同乡同里的雇工们豪言:
“焉知某陈胜日后不会有日日肉食之待遇?诸位,苟富贵,勿相忘!”
一阵沉默,雇工们个个面面相觑,手里捧着只剩下个碗底的肉汤,却是纷纷突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陈胜这厮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一个佣耕的黔首而已,还想着过上富贵生活。”
也不怪众人作此反应,对他们这种连田地都没有,只能沦落到给别人佣耕为生的黔首来说,
能每天填饱肚子,活下去,就是最大的任务。
身上常年穿的是破旧单衣,脚下蹬着草鞋,全靠主家心善才能在过年时候尝尝肉味,
陈胜这厮和他们并无差异,却说自己以后要日日肉食,还要让老相识们共享富贵,又焉能不令他们发笑?
作为佣耕者,他们在这个社会上的地位也就只比沦为奴隶的隶臣妾们和刑徒好上那么一点,自然不会奢望。
“嗟乎!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陈胜长叹一声,放下陶碗收好结余的半两钱,拍拍屁股回乡下去了。
只留仍在原地哄笑不停的佣耕者们,将陶碗底部最后的肉汤细细舔净之后又咂摸几番,沉醉不已。
陈平挑了一件最干净体面的褐衣,对着溪水照了照自己的白净面庞,确保自己的状态最佳之后才对着陈伯喊道:
“兄长,速速随吾往县中一行,今日可是授吏的日子,万万不能有所差池啊。”
屋内的陈伯却是难得扭捏起来,对着自己这个出息的弟弟难为情道:
“当真要某一起?还要带上安儿,这会不会令县中主官有所厌弃,对尔授职不利啊?”
不错,今天就是陈平得授官吏的日子。
考虑到中举士子们有的在乡下,县令特意把时间放在了午后,让这些即将成为大秦官吏的新鲜血液有个更好的待遇。
“无妨无妨,兄长只是同吾往县中一行又无须面见县令,这年关将至,又怎能不采买些许年货呢?”
陈平当然也不傻,即便自己再有才华,在县令面前也是籍籍无名的小卒罢了。
若是恶了县令或者留下个不好的印象,穿小鞋就是分分钟的事,带上兄长一家只是为了授吏之后的逛街而已。
听到陈平如此言语,陈伯这才肯拉上陈安从屋中阴影处出来,只是仍在有意遮掩衣服上的补丁。
陈伯实在是没有一身能全须全尾穿出去的衣服,只是浣洗的分外干净,看的陈平鼻头又是一酸。
安儿却根本不知道自己父亲和叔叔的心中所思所想,一脸的欢呼雀跃:“安儿能去县中坊市咯!”
“终于到这咸阳了,只是今岁注定不能在丰邑团圆过年,季哥儿也看不见将要降生的长子了。”
一脸疲惫的卢绾对着身旁的刘邦感慨,眼里却充满了莫名的激动:“某可是第一次来咸阳!”
刘邦却不像卢绾这土包子一样激动,押送征夫来咸阳的活计他又不是没少干,踹了一脚卢绾,刘邦不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