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朱楩之前就已经意识到了,如今的税收太过复杂,也太过混乱了。
地方官员竟然有权利随意向百姓摊派杂税赋税?
这和前朝有何不同?
亏他爹竟然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改,必须得改。
只是那时候的他还是滇王,还没资格主持这种事。
要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变法,光是为了这一条鞭法,张居正可以说得罪了除了百姓的所有人。
结果等到张居正死了,那些变法制度还是被废除了。
先不管张居正私德如何,这一条鞭法还是好的。
朱楩之前是无能为力,身为王爷,上面要说服皇帝,下面还要面对百官的强烈抵抗,所以他就没着急去做什么。
但是如今他已经身为一国之君,此时以笃定的语气说道:“朕不是在跟你们商量,而是下达命令,这一条鞭法是必须要落实的。否则,百姓苦亦。”
实话实说,朱楩还真没有私心,还真是为了百姓。
一旦彻底杜绝了杂税乱税现象,可想而知百姓们就不用再饱受折磨与压迫了。
甚至连他,也不能随意加派。
尤其是他还提到了个人所得税。
“从今往后,全天下人都得交税,并且是按照个人所得进行交税。你这一年赚了十两银子,就交一两银子。十取其一。”
也就是百分之十的税收比率。
这已经很良心了。
可无数人却倒吸凉气。
“太重了陛下,”连李叔然都连连摇头。
须知如今连被称作为贱籍的商人所缴纳的商税,都是三十取一。
你这直接来个十取其一,这不是逼百姓造反吗?
朱楩笑了,看着李叔然,说道:“重吗?”
李叔然点点头:“太重了。”
“但是,这可是一条鞭法,也就是说除此之外,朝廷不会再额外征收任何税了。别说杂税、赋税,就连徭役等劳务也都要尽免。还重吗?”朱楩又抛出一记重弹。
李叔然目瞪口呆的看着朱楩。
徭役,其中包括力役、杂役、军役等名目。
军役自不必多说,就是强征壮丁,现如今也被军户籍所负责,就是在正规军之外的从军。
而且朝廷是不需要额外支付军饷的。
很坑很坑。
而力役与杂役就更加复杂了。
这么说吧,当初秦朝修筑长城死了无数人,到了洪武年间修筑明长城时,也死了无数人。
而这些人,其实不是奴隶啊,而是寻常百姓,正是因为徭役制度被征收了过去,最后活活累死了无数人。
据记载,明代以民户丁粮多寡和事产厚薄的基准,分别编签人丁从事不定期的各种力役。
赋役黄册定民户为三等九级,凡遇徭役,发册验其轻重,按照所分上中下三等人户当差。
也就是说,徭役确实被算在了杂税当中的。
相当于如果你交不起税,那就去干活,以免费劳动力作为交税了。
他不再单独说摊丁入亩和士绅一体纳粮。
但是他这个一条鞭法,却囊括了这两样。
以养廉银子引百官入坑,而后牵出一条鞭法,再实行摊丁入亩和士绅一体纳粮。
“天下百姓苦亦,哪怕我爹励精图治,也难以顾及到每一个百姓。”
“朕从小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却又苦于无法为父皇分忧解难。”
“而今朕终于想到办法。百姓们不如你们读书识字多,也没有你们那些心眼子。百姓们只知道,朝廷征税,他们就得纳税。多么纯朴至真啊。”
“反倒是很多人,尤其是那些世家,占着地,尽享荣华富贵,反而还要躲避该负担的责任。”
“今日朕就要彻底废除所有杂税、乱税、苛税与赋税,从今以后,朝廷每年只收一次税,对每人也只收一种税,那就是个人所得税。”
“按照个人每年的年收入水平,今年丰收,那就多交点。今年若是遇到灾情,那就少交或者不交,如果灾情严重,朝廷还会赈灾。”
“我来问问你们,此举有何不妥?今天在这金銮殿上,哪怕上面没有光明正大的匾额,朕也要问问你们,朕是否藏有私心?此举是否妥当?”
朱楩一个字都没提摊丁入亩,可是每个字又句句不离摊丁入亩。
所谓摊丁入亩,始于康熙的一种想法,之后由雍正完善并进行推广改革。
简单来说就是,以前的税收是按照人头税来收的,简直是混账至极。
比如说一户农家有几口人,就要交多少人头税。
而摊丁入亩就是把人头税,也称作人丁税,改为地税,此后不计人头,只按照谁家有多少地,谁就交多少税。
这才是正经人该干的事。
合着伱家是地主,种着几百亩地,却因为只有一个儿子只交一个人的税。
而我家只有一亩地,还要养育十口人,就得交十个人的税?
讲不讲道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