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六点。
杨登欢从前门附近一个小旅馆中出来,已经变了一副模样。
杨登欢神色猥琐,一身青衣裤挂,一条板带松松垮垮的系在腰间,腿上还打了绑腿,一双懒汉洒鞋踢沓在脚下,眼神警觉,不住地左顾右盼。
杨登欢脸上则是满脸麻皮,额头上还贴了一块膏药,颔下是几撇老鼠须,活脱脱的一副地痞模样。
这种打扮,放在北平城中的任何地方,都会显得十分扎眼,但是唯独放在天桥,却是非常合适。
天桥附近这种打扮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不过这也难怪,好人谁来天桥啊?这不是找骗的吗!
高傻子茶馆不难找,在天桥附近,还算是比较有名的一个去处,进去没多远,就能看到高傻子茶馆门口,乌泱乌泱挤来挤去的人群。
高傻子茶馆的招牌,自然不是高傻子。
掌柜的又不傻,干嘛给自己取这么一个名字?
茶馆之所以被称之为高傻子,全是因为高傻子这个评书艺人。
高傻子善于说书,而且善于说大书,更是善于说《三侠剑》。
能说《三侠剑》,在评书行当中,已经算是高人,而且还是收入相当可观的高人。
评书行里有一句俗语“金三国,银忠烈,说不尽的武三月!想吃炸酱面,还得三侠剑。”
由此可见《三侠剑》一书被热捧的程度。
高傻子说得就是《三侠剑》,所以茶馆生意特别好,每到下午三点开书,人都是人山人海,即便是六点散书,还有许多人意犹未尽,不舍得离开,坐在茶馆之中围绕着胜英、贾明几个主要人物扯闲篇。
茶馆老板自然高兴,反正留下来也是消费,自己茶馆六点也不关门,多几个人不好吗?谁又嫌自己生意好呢!
杨登欢手里拿了一根牙签,嘬着牙花子,摇头晃脑走向高傻子茶馆,但是却不立刻进去,只是挨着门口左右转悠。冲着附近擦皮鞋的,卖糖葫芦的,吹糖人的,热络地点头。
北平人客气,即便不认识,别人主动打招呼,也会善意的回之一笑,这样一来,杨登欢和这些人就显得十分活络,这也是杨登欢所希望看到的,他要给人的感觉自己是这里的熟客。
尽管杨登欢神色如常,但是他却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一样,但是他用尽阿七所教的反跟踪方法,也没有发现。
难道是自己多疑?还是这几天没有休息好出现错觉?
杨登欢背着手转悠了一圈,偶尔会在某个小摊位上驻足,饶有兴致地和摊主聊上两句,眼睛左顾右盼,四处踅摸。
没有发现一个可疑人,但是自己的这份感觉又是如此的直接,这让杨登欢微微有些不安。
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既然如此,杨登欢觉得如果把自己故意摆在大庭广众之下,是否会好上一些。
高傻子茶馆斜对面,靠着一户人家的山墙,扯起一道棚子,棚子下面是一个卖炸豆腐的小摊,又来人往,生意不错。
杨登欢左右看了一眼,过了马路,走过去,找了一张桌子坐下来。
“老吴,再来点卤虾油!别舍不得放,炸豆腐要是没有了卤虾油,那可不是味道!”旁桌一个客人大声说道。
摊主老吴笑着答应了一声,又舀了一勺卤虾油,用手护着,给那位客人端了过去。
“老吴,怎么着,今天有卤虾油了?上次过来吃炸豆腐就没有!说是用完了!你要是多准备一些,还能用完?”杨登欢笑着说道。
老吴脸上挂着谦恭的笑容,看了一眼杨登欢,虽说是不怎么眼熟,但是既然人家这么熟络,自己又怎么能显得生分?更可况人家还准备照顾自己生意呢!
“哎呦,这位爷,您可有日子没来了,今天怎么样,还是要个双份?”老吴笑着说道。
“双份!必须双份!多放香菜,多放卤虾油,多放青蒜末!”杨登欢眼神撒向四周,笑着说道,一副老吃主的模样。
“得嘞!炸豆腐双份,多放香菜末,多放卤虾油,多放青蒜末……”老吴故意拖长了声音,大声喊道,声音倒也十分悠扬。
夏日天黑的晚,时间虽然已经过了六点,但是丝毫没有要暗下来的意思,街面上人来人往也很热闹。
逛天桥的人,大多数像杨登欢这幅模样的青皮,脸上带着各种不服气,走路甩着膀子大摇大摆,好像随时要和人打上一架似的,周边的人都远远地躲开这些人。
另外还有就是各行各业的苦力了,衣衫褴褛,但是却并不影响这些人的兴致,几个场地走马灯的转着看,看到兴奋时候,还往里扔几个铜子。
附近几个场地,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既然有人捧场,圈中的艺人更是十分卖力气,不时耍出一两样绝活,引得一阵阵喝彩声音。
喝彩声音远远传了出去,更是又吸引了更多人的观看,于是圈里圈外更加地热闹起来。
杨登欢兴致勃勃地吃着炸豆腐,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摊主聊着闲天,两只眼睛看热闹似的左右观看,在人群中、小巷里、胡同口寻找目标。
一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