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路出寒云外 2

    次日,当最初的晨曦落在窗棂,陈少歧便如昨日计划,去到东南院,连哄带劝地将亲妹塞进了马车。

    天已完全放晴,七娘垂首坐在车中,柔和的阳光照着她眼角隐隐的泪痕,她的神色无比地悲伤。

    秋高气爽,风些微的凉。早起的鸟儿在树枝间觅食,和那狠绝的郎君一样,对她的真心视而不见,慈恩寺的晨鼓响起,难解她此生的痴迷与情劫。

    陈少歧乘兴而来,郁闷而归,一路沉默,暗想回去便到阿蛮那处听她的曲儿,再与她去百味斋用晚餐,好久没有尝那处的月中丹桂,鸳鸯筒,凤凰卷,七彩烩素,丁香糕,罗汉吊汤面……

    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倒让情绪莫名好转,才进得城门,瞠目结舌地发现,好兄弟张九又在被人群追逐围观。

    与往昔的宝马香车不同,这个以湖州卫玠,璧润之玉而著称的美少年,竟被绑在了一辆平板牛车的木桩上。

    他精致入时的锦衣涂满马粪,墨迹深黑的乌龟,一只张牙舞爪地半立在右颊,另一只肚皮朝天地仰卧在左脸,形态各异,却同样的生动而传神。

    几个戎装打扮的军人策马随行,像是为了阻拦民众靠近,亦像是防止张九跳车逃跑。

    让人困惑的是美少年自己竟似乎欢天喜地,一对桃花眼里光芒四射,有机会便与观众谈笑风声,不时却又低头认罪:“我对不住雨荷,对不住三公子。”

    陈少歧惊得眼珠子快要掉出来之时,妇人娇柔急切的声音远远传来:“九郎,我儿,这是怎么啦?”

    锦衣美妇在奴仆的簇拥下,分开人群进入现场,眼见儿子受苦受难的模样,顾不得熏天恶臭,向他扑过去,却被军士拦住:“张玉郎始乱终弃,将军在为女弟讨还公道,请夫人不得干预。”

    难不成心肝宝贝又惹上了哪家的小娘子?美妇猜度未果,便听儿子凄惨呼唤:“阿娘救我,雨荷长兄怪我错对于她,你快快给他说清楚。”

    陈猛见来了正主,照着剧本先自报家门,接着将张玉郎一顿臭骂,最后痛心疾首地说幸亏他随郡王到了湖州,不然胞妹被如此欺负他还蒙在鼓里。

    街头混混出身的人,打架骂街乃是其看家本领,此时重操旧业,明明是表演,却如行云流水一般地自然。

    张九娘看他说得声情并茂,唾沫星子乱溅,心里既是惊惧又是欢喜:儿子的意中人竟是安定王府护卫长失散多年的亲妹,自己先前想纳她给儿子为妾,定然是将人家狠狠地得罪了。好在,尚未过礼。

    一方望族的嫡系长媳,当机立断地换上笑容:“将军这可是天大的误会,湖州城的人哪个不知我儿爱慕令妹,雨荷贤淑温良,花容月貌,能娶她进门是我陈家修来的福分。这不,妾身正要请媒人到楚腰求亲,不想出门便遇上亲家儿郎,将军若不嫌弃,请移步茶楼,你我仔细商量。”

    她这厢应付着亲家儿郎,那厢奴仆则动手解救清理小主人。陈猛似乎被她热情到头发丝的态度所感染,下马交待随从几句,跟她进了附近的茶楼。

    陈少歧戏看到此处,眼眶从溜圆变成了半月形:前阵张九说在想办法娶心上人。小子行啊,搭上安定郡王这条线,明天问问他是遇到了哪一路的神仙。

    其实神仙就在他背后不远处悠然地观赏自己的杰作,心里颇为得意:臭张九,欺负我三哥哥,还想娶美人,我先让马粪熏死你,让众人看杀你。

    念头转动间,但觉遗憾:我怎忘记在他额头和下巴也画上小乌龟呢?嗯,且观他今后如何。抽身欲行,忽然顿住:张九的姻缘终于柳暗花明,峰回路转。那,三哥哥,我,我总想得出办法。

    眼前似乎明光乍现,全无暖意的秋阳,司空见惯的青石老街,在一瞬间变得灼灼其华。

    过得良久,微风扬起她的五尺长发,也吹动对街小楼的旗幡,四季客栈。她在茂盛艳丽的世界里,想起久无音讯的故知:叶家杭遇袭受伤,不知现在如何了?

    人字的雁群在头顶的秋空高鸣,她不知道,它们不久才飞过她念叨的那个少年。而他,正在想她娉娉袅袅地坐在轩窗,轻拢慢捻,弹奏瑶琴的模样。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娘,你评这两句清美流畅,乐乐却不喜欢,说芳春眼见过尽,令人伤感。”叶家杭骑在马上,对车内的叶秋娘道。

    他在庐州遇险,损兵折将,几个影卫和爱马狮子照遭受重创,休整二月余,才重新带着众人踏上往南的官道。

    生者皆归死,容颜尽变衰。叶秋娘正在车内读佛说无常经,闻言,微笑:“娘在少时亦不喜欢。”

    无常吹落一切花,催老所有人。荣光繁华,是非成败,无不转瞬成空,只在黄纸竹卷,留下以生命,或智识写成的文字。而这文字,也终将随着时光,纷飞烟灭。

    如此残酷的世间真相,青春初初绽放的青涩少年,怎会喜欢?

    叶家杭听阿娘少时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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