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虽然有点不知所以然。
狄天这些日子忙坏了,他和吉福盈几乎跑遍了蔚州。五千士卒好说,五千精卒就难了。二人先是从留守的士卒中挑选了些精壮的,又从百姓中招募了些胆大的,加上先前的狱友,不说质量差强人意,就是数量也只有堪堪四千,与狄天的设想大相径庭。
夏彪也忙坏了,到处募集军粮,到处修缮城墙,还要准备守城的器械,恨不得把自己掰成八瓣。
手下得力,反倒陆行成了闲人。整日不是找苏锦棠练练剑,就是找春庭雪听听曲。他觉得春庭雪肯定是个大高手,否则怎么可能做到水袖击鼓呢?
那一日旁晚,陆行像往常去找春庭雪闲叙,却见女子身着水袖霓凰裙,四周摆了六面犀皮贲鼓,赤足独立中央,嘴里哼唱着。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春庭雪身姿轻盈修长,后倾半转纤腰,六尺水袖随着玉臂甩出。
“咚!”
犀皮贲鼓发出厚重的浑音。
“夜来风叶已鸣廊,看取眉头鬓上。”
“咚!咚咚!”
水袖收回,复又甩出。
“酒贱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
女子双袖掩面,慢慢蹲下,随后跃起,“咚!咚!”
“中秋谁与共孤光?”
春庭雪蓦然回首,凝视着回廊里的陆行,朱唇轻启。
“把盏凄凉北望。”
“咚!咚咚!……”
六面犀皮贲鼓被一下一下击响,陆行感觉自己的心跳也随着鼓声一下一下地跳动。无尽的悲凉漫延心头,孤独,愧疚,想了结自己这个负心郎,想在鼓声停后心也不再跳动……
“嗡!”燧木在腰间震动,随即陆行恢复了清明。他心想,好可怕!这春庭雪能使音律摄人心魄,可能她本就不想伤害于我,否则我未必能安然自醒。
春庭雪收袖亭立,看着满头大汗的陆行,说道,“偷看是有代价的。”
陆行讪笑一声,回道,“我可没有偷看,我是专程来看,敢问雪姑娘这是什么舞?”
“长袖善舞。”春庭雪半真半假的回道。
“我为什么看不到你的气数?”
女子没说话,白了少年一眼,转身向屋内走去。
“明日立冬,记得加衣裳!”
少年对着倩影说道,随后得意洋洋的转身离去。
今日立冬,北方没有飘雪,蔚州却飘来一群不速之客。
十骑立于城下,为首之人身穿黑漆濒水山泉甲,头戴莲沿笠盔,肩系蟒纹羽缎披风,左手倒提一柄银环雪月大刀,右手拿着一面龙纹三角令旗,上书一个大字,“趙”。
“蔚州通判何在?我乃王朝枢密副使慕容引龙,速速出城迎接。”
中年男子声如洪钟,城上守卫速去禀报,片刻陆行、夏彪等人已来到城头。
“慕容大人,不知今日前来何事?夏某有失远迎,望大人赎罪。”
有些事即使心知肚明,也不宜直说,这是礼数。
“哈哈!夏通判,见了本使,既不出城,也不开城,是何居心?”
慕容引龙长刀戳地,令旗直指夏彪。
夏彪不为所动,继续问道,“大人前来,所为何事?”
“铮帝驾崩,密诏禅位于御前都点检赵望庭。今望帝已即位,你等理应速速上表称臣,还能得个首拥之功,免得落个城破人亡的下场!”
慕容引龙大声呵斥,虽然众人早已得知铮帝驾崩,但短短两月,李望庭就已称帝,还是让众人唏嘘不已。
夏彪是名门望族,祖孙三代侍奉王庭,此时更是痛心疾首,大声回道,“慕容引龙,你慕容氏与我夏氏皆世蒙皇恩,如今铮帝新丧,我尚且素缟十日,你却急于攀龙附会,真是恬不知耻!”
“哈哈!良禽还知择木,你这马虎判官,真是辱了你太傅爷爷的声名!”
慕容引龙岂是易于之辈,气的夏彪只能“你,你,你”的无言以对。
“望帝即位,为何不派兵北击匈奴,反而只派大人前来劝归,是否只是个空壳皇帝,徒有其表啊?”
陆行站在众人中央,开口说道。
慕容引龙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小子,夏彪都只能站在其身侧,于是问道,“你是何人?”
“我是阳侯的雀。”
陆行脑子一转,开口说道。
所有人都看向陆行,包括城上的众人,满脸疑惑。
“不信?不信请看。”
说罢,陆行扯开衣襟,露出左腋下的黑环。
“好啊!你这马虎判官竟然也做了阳盟的走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