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狱光线微弱,烛影昏昏,寒气四漏,我全身颤抖,只敢小声啜泣。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们来自同一个世界的,我是你的朋友崔缨啊,崔缨,初一十班崔缨……”
我睁大眼睛仰望着他,压低了声音,急切地喊道。
眼前人睫毛微颤,原本呆滞的神情慢慢消散,嘴中低声喃喃着听不甚清的两字,良久,方才晃动锁链,抬起右手,向我的脸庞探来。
可他的手伸到一半就停了,忽然就笑了。
“是你。”
那时我并未察觉到杨夙话中的失望。
“是我,是我……我也来了……”
我泣不成声,将头埋下,双掌按着地面,说不清话。
寂静的牢房只有我一人的哽咽声。
“你怎么还那么小啊……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杨夙沉默地听着我哭,突然的一问,更是击垮了我的心防。
他被这个世界折磨成这样,还在问别人过得好不好。
我悚惧抬头,满面泣痕地望着他,再也不能自欺欺人说过得好,直摇头道:“不好!我过得一点也不好!!”
我又把目光投向他遍身的伤:“那你呢?那你呢?这些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弄成这样啊?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你?”
头痛欲裂。我最好的朋友,被我喜欢的人的生父幽禁折磨了近十年,此时此刻,我竟不能即刻带他远离地狱,只能眼睁睁看着狱中幕幕触目惊心。
“我带你走啊,杨夙……”泪水早已湮没了我的眼眶,沙哑的声音再无力坚强,“我就是来救你出去的……”
“……”
意识到不能耽误太久,我擦干泪,缓过劲来,警惕地频频回头观望,将越狱计划三言两语交代清楚。
“……除夕夜出城后,去城外那处茅屋还是直接驾车南下荆州,都由你决定。只要能平平安安的,去哪都成……”
杨夙缄默良久,方才悠悠吐出一字:
“好。”
“我本以为,那车子根本承载不下,但今天看到你瘦弱的模样……”我抽噎着,又开始说不出话。
“很理想的计划,可,你是谁?”
“啊?”
“你的身份是什么?”杨夙的声音十分淡漠。
一句话虽无关痛痒,却徒添几分陌生之感。
杨夙与曹操结下如此深仇,我怕杨夙恼怒,只骗他说投胎在一个衣食无忧的崔姓人家,遭乱离飘零乞讨多年,后来找到郭嘉,跟他学艺,读了很多书,现在跟在曹操,和曹操手下荀彧荀攸他们交情很好。
“原来你也去当了乞丐。”
他眼中忽然泛起泪光,不知想起何人。
“这是一些外敷的疗伤草药,时间紧迫,我不能久留,这两天你一定要坚持下去,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的。”
我忙将囊中携带的药瓶藏在杨夙身后的干草下面,并凑前去,小心给了他一个拥抱。
杨夙的肩膀明显抖动了一下。
“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我哽咽着,“你听,城里家家户户都在庭前燃草爆竹,马上就要过年了。”
“过……年?”
他两眼空洞洞的,早没了光彩。
“嗯。过了这个新年,我就十七了……你呢?”
杨夙破涕为笑,却笑得有点怪异:“我本以为,我再没有机会过年了。”
“别说这样的傻话,相信我,我的朋友,新年里,你一定会更好的!”我眼神坚定地告诉他。
牢外传来狱吏不耐烦的吆喝声,我急忙起身,仓促收拾了禁牢中的环境,反复跟杨夙说着保证的话,这才抹了抹眼泪不舍地走了。
“再见,明天我还会来!等我!等我!”
“再见。”
杨夙又笑了。
推着车走出诏狱大门,整个人精神恍惚,良久才察觉雪已停,但天已大黑,我连忙推车奔出城外,赶在宵禁前回到曹府,换回旧时衣裳。
在房内木桶里泡着热水澡,白日寒气被驱逐不少,可一想到杨夙还在冰冷的诏狱里,我就难受得只想把头缩进水里。热水使人清醒,我钻出水面,按着木桶边沿,暗暗下定了决心。
什么清河崔氏,什么曹氏养女,我本就不属于他们这个时代!
此番就算身败名裂,就算背亲叛友,也要救杨夙逃出监牢!!
一夜未眠。
辗转反侧思量应对之策,脑中反复演练瞒天过海的救人计划。
次日,我早早推车进了诏狱,有了第一日的经验,干活顺畅得多,再有不安分的囚徒,我直接不客气地铁铲伺候,对狱吏则是曲意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