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难以描述的悸动从从未鲜活过的躯壳之中涌出,露泽注视着眼前干瘪的无头身躯,又缓缓将目光移向了那颗微笑得如此幸福的头颅。
凭什么?
她不禁如此发问,一种荒谬的思维在脑内生根发芽,逐渐胜过了日夜燃烧的刑架,胜过了母亲的叮嘱,胜过了许许多多的一切。
按理来说应该如此,应该不曾有错过,如果世界真切有一个如同克尔恺所说的,全知全能的神,一个无法被人们所观测到,所估量的神……
那属于这片宇宙的因果报应就不会出错,所有人都在全知全能的神观测下生活,前往不存在的乐土或者是来世。
按理来说应该是这样的。
她咬紧牙关,注视着希耶尔那张在如今看来近乎可憎的面庞。
凭什么一个人在做了如此多的错事,在杀死了无数朋友,坑害了无数义人后却能够得到幸福,在死后真的得到解脱?
凭什么作恶多端的人能够在此刻得到幸福,而无数真正愿意为社会贡献的好人却永远都得不到更好的结局?
在过去由克尔恺,莉葡西卡,露玛丽甚至眼前希耶尔所种下的种子终于在今天结出了果实。
那些人似乎真的疯了,他们端详着希耶尔的头颅,似乎手里所捧着的不是自己的同胞,而是最纯洁的艺术品,他们笑着谈论着这条最珍贵性命的价值几何,近乎完全无暇顾及身边的一切环境。
他们已然讨论了许久,但是人们对于做白日梦这件事总是乐此不疲。
他们沉溺在妄想之中,却从来没有想过,那份承诺根本不会被兑现的可能性。
露泽看着他们最终因为虚无的奖赏互相殴打彼此,争夺那颗唯一在这世间得到解脱的头颅,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这里面究竟掩藏着什么样的真理。
但是露泽意识到了,她自来到这世上起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欲望,如此强烈,甚至源源不断,甚至在耳边叫嚣。
死去的头颅不会说话,就像从天上而来的星星本就不应该学会做梦一样,这一切本就不该发生。
但她早已学会了如此之多的陋习,学会了白日梦与妄想这种对于生活毫无益处的技能。
她如此渴求,如此虔诚地期望,期望这颗早已失温的头能再度睁眼,真正告诉她为什么。
欲望足以使人发狂,而希望更是如此。
露泽的耳边早已听不进任何声音,辨别不了任何的东西,那强烈的愤懑,或者说是祈求般的渴望驱使着她抛下了过去不断纠缠着她的一切,让她短暂地忘却了自己身上承载的无数愿望。
她跌跌撞撞地从狭小的荫蔽中逃出,近乎癫狂地向那颗如今闪耀的头颅伸出了双手,从其它的谋杀者手中夺过了这尽显血腥的桂冠。
那些人眼见这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外人夺走了他们通往幸福的阶梯,立马也跟着发狂了起来,尖叫着向她冲过来,势必要夺回属于自己的救赎。
她只是紧紧地抱着手里再也开不了口的头颅,这东西带不来任何幸福,只能带来更多的痛苦与死亡,与那些朋友们所留下的知识相比,连一个字符都比不过。
没有任何价值,也没有任何意义。
露泽的脚步踉跄,从无数发了疯的人身边逃过,从无数早已愚钝,早已报废的刀刃下逃过,却不论如何都找不到她希望的那条路。
她找不到为什么。
这里的人不论希耶尔是否存在,是否存活,似乎总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在某日变成疯狂的奴隶,总会在某一刻丢掉了属于自己的理智,去争夺由上城区人丢下的骨头,比起狗来说都更没有尊严。
在一场又一场的角逐之中他们从来没有人认知到一个事实——从未有人得救的事实。
而如今真的有个人在死后得到了解脱,比任何人都更加从容幸福的解脱,这是唯一一个足以佐证神无法给予人幸福的扭曲事实,但在现在,不论是那些下城区的愚人,又或者是眼前的露泽都无法认知到这一事实。
眼下的露泽失去了过往旁观的资本,成为了贫苦众生中的参与者,只是一个狼狈的逃亡者。
就如同先前的希耶尔一样,甚至还比不上他的伶俐机敏;空有一副不属于人类的身躯,却没有与之匹配的心灵,她所有的一切除了能让她在这世上吃更多苦之外,没有任何益处。
白皙的肌肤早已如同负罪的恶人一样伤痕累累,无数花朵早已在追赶逃亡的狩猎场上凋谢殆尽,化作了血污与痂结,柔顺的浅蓝发丝再也无法保持过往那般整洁。
从未光鲜过的着装在此刻竟是她唯一能与这个世界融洽相处的屏障。
除了逃跑近乎一无是处。
她只能跑,不停地跑,一丝喘息机会都没有地逃跑。
那些人似乎愈来愈多,互相叫嚣着,变成了幽影一般,如同跗骨之蛆。
露泽什么都顾不上,她除了继续在早已变成废墟的下城区中继续奔逃,想不到任何其他能够改变现状的办法。
对于运动本身也没有什么诀窍,在这个世界上只是静坐着成为静物的她来说,逃跑比